“我在給他們補習。”內藤的副學生會長說得格外坦率,顯然猜到了戀人會出現於此。
“補習?”雨宮看起來還是不理解。
“是啊,補習,補習他們對我的認知唄。”對方輕鬆解釋著的同時,還豎起右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一排人。
“隻是跟異性坐一起喝個茶聊個天,他們就以為我不僅背著你出軌還男女通吃。再加上之前校園祭的事兒,這些單純的小子還認為我勾搭彆人的原因是終於受不了你,對你沒感情了。”
“再加上他們搞得咖啡廳裡麵烏煙瘴氣的,所以我就帶他們來這,跟他們好好順一下我們的關係咯。”
“當然,不隻是你和我,還有我和他們。”日裡又補充道。
說到這,他又轉過頭,然後冷酷地對待自己的學弟們:“田中說完就該到你了,井上。”
於是站在原地的那一排高中生之中有人又吸吸鼻子,然後才道:“學長和學弟的關係。”
“也有學生會上下級的關係。”但名為井上的男生又插一句,“我高二一定會成為文化委員的,學長!”
“哦。”這句果然不能引起日裡的關注。
他甚至毫不停留就將目光轉到另一個少年身上:“現在是你了,佐藤。”
“......”被念到姓氏的高中生頓時麵露難色。
但很顯然,人稱「小日裡」的家夥那腦袋瓜確實奇妙,即使不如本體三分之一的逆天,表現卻也比身邊這些已經繳械投降的同伴堅強太多了。
在暗戀的學長與學長戀人的注視下,佐藤大眼睛骨碌一轉,反而抿起嘴來顯得很抗拒:“我和前輩的關係的確隻是點頭之交,可我也覺得前輩和這人的關係好不到哪去。”
很顯然,他口中的「這人」便是雨宮。
而佐藤的話倒並非空穴來風。
“我可是一直都知道的,前輩。”在發覺無人阻攔後,他勇敢地開口,“前段時間你的狀態明顯很不好,上課走神就算了,下課也無精打采的,看起來就像是遭遇什麼重大的挫折。”
“很多人都猜你是被怪盜團突然變壞的社會評價影響到了,畢竟你是他們的鐵粉。可我不覺得。”
“誰讓明明他是跟你在一起了,卻總是不在放學後陪著你,甚至那段時間更是直接消失。”
“所以——”清秀的少年說著目光一凜,好似找準了靶心,“一定是你的戀人對你不好,總是跟你吵架!”
......欸?
在佐藤堅定的注視和其他少年猶豫的目光下,日裡雖然神色不變,可雨宮難得挑起了右眉。
隻能說還好有平光眼鏡做遮擋,所以此刻即使變成「千夫所指」,他也能很好隱藏自己的情緒,反而去觀察身邊的戀人——
日裡看起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誰告訴你談了戀愛就一定要形影不離了?”
“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我和他不同校,時間表安排不一樣自然行程也對不上。可若要以此來評價我們的關係不合,那隻能說你是沒看見過我們在澀穀、銀座、新宿、池袋、台場或是淺草的約會啊。”
因為辯論對象並非乾出追悔莫及之事的明智,也不是認知出現混亂顯然被人下手的芳澤,日裡對佐藤等人的態度就介於所謂表現得非常壞和有點壞之間,卻又不是很壞,反正可以很理智也很有分寸地麵對他們。
但這並不代表他的言語就會溫和下來,畢竟在雨宮沒來之前這些家夥就幾乎全都被他訓哭了。
“而且......之前我狀態不好確實是因為怪盜團的風評變壞。”內藤副學生會長說著揉揉太陽穴,“畢竟你們不是都看在眼裡嗎?我可是他們的狂熱粉。”
結果佐藤仍是不依不饒:“那他有安慰過你嗎,前輩?我看回答是沒有吧。”
“即使約會再多也改變不了他忽視你的事實啊。”對方繼續道,“況且,那恐怕也是你們剛在一起的時間內約的會吧?”
“我可是一直看在眼裡,那時候前輩不管上學還是放學,抑或是回家,身邊除了你的朋友們以外,可就沒有他了。”
“而且,他之前在禮堂一直支支吾吾的,隻是說他是你喜歡的人,根本不說他究竟喜不喜歡你,所以實際上啊——”
“這個男的不就是在釣著你嗎,前輩?”
......麵對這些針對性極強的話語,雨宮能說那段時間——日裡剛被怪盜團悔改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在跟蹤對方嗎?
既然佐藤都提到了所謂「日裡的朋友們」,再加上他肯定不認識阪本等人,所以可想而知雨宮的跟蹤技能還真了得,能讓同樣是跟蹤日裡,動作卻在雨宮之後的學弟都完全沒發覺到他的存在。
(其實重點錯了)
但很顯然,佐藤的話還沒結束。
隻因為日裡那一瞬間露出的無奈。
不知為何,似乎是回想起那段時間,或許是想著彆的事情,反正這個內藤的副學生會長突然麵露難意,就好似在糾結著什麼。
而這放在腦袋瓜往奇怪方向機靈去了的佐藤身上,便是所謂猶豫和懷疑之情的表現。
於是他說得更厲害,甚至邏輯全部跑偏,內容還往人身攻擊上靠近:“明明前輩為了追求他廢了那麼多時間和精力,不僅委屈求全學習女裝還主動拒絕了我們的告白,甚至因為他使得校園祭差點被毀。”
“結果到現在,似乎他除了那一天一直沒什麼特彆明顯的表示,隻是在校外和休息日才會跟你約會什麼的,那不就是其實根本不想認領你們的關係嗎?”
“況且......他到底有哪一點配得上前輩?不管是外貌、智商、情商抑或是學習和地位,我都覺得他和你完全不是同一水平,難以相提並論啊。”
“所以其實我也在想——”
佐藤說著甚至抬手對雨宮就是一指:“前輩到底是喜歡他什麼呢?”
“......”
麵對此情此景,怪盜識趣地選擇沉默。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不好意思去麵對戀人那明顯在異想天開的學弟,隻是他覺得......
他想看日裡究竟會作何反應。
而也是這時,似乎像是被同伴內心的勇氣鼓舞,其他幾個原本已經對現實「妥協」的內藤高中生也回過神,轉向了對佐藤的聲援:“就是啊,學長,你到底是喜歡他什麼啊?”
“他分明就是想釣著你!”之前開過口的田中憤憤道,“畢竟學長人這麼優秀,能一股腦死栽在他這,即使他真的不喜歡你也得對你有好感,因為這樣可以滿足他的虛榮心讓他去炫耀!”
“他分明就是在騙著你!”井上吸吸鼻子也大聲說著,“而且你也根本就發覺到他的陰謀,隻是你不想破壞現在的美好罷了。如果不是這樣,你也不會抓住那個女生的手讓她去摸你的臉!”
......壞了。
“就是啊,前輩!”
當發覺日裡臉色一變時,以為有戲的佐藤立即跟上同伴:“其實你並非同性戀,隻是和我們一樣都非一個人不可,才會在發現自己遭到欺騙後黯然神傷,以至於不得不跟彆的女生坐一起搞曖昧!”
“但這樣沒關係的,我們知道你的苦,我們會原諒你——隻要你鼓起勇氣跟他分手,一切就都來得及!”
“佐藤說的沒錯!”又是一個人鼓起勇氣開口,“一定是他對你太冷淡也太壞了,所以你在想著怎麼逃離他!”
這一刻,在話語的扭曲下,雨宮顯然變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的渣男。
而日裡的沉默便成為激勵他們「反抗」渣男的最好藥劑。
“我們都懂你的,學長!你完全可以現在就離開他!”
“是啊,學長,你絕對能做到的,畢竟你就是這麼厲害的人!”
“彆再喜歡他了,前輩,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愛!”
“學長——”“前輩——”“副會長——”
“唉。”
麵對學弟們突然的期待,俊美的內藤二年級生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然後於包括雨宮在內所有人的注視下,此刻的他顯得確實很無奈,還有點惆悵。
因為......
“其實,我是不想讓你們知道的。”
當印象之中無比優秀稱得上全能的前輩以一種煩惱的語氣輕聲道出這句話時,佐藤那雙瞪大的眼睛之中便出現了所謂奇妙得有些恐怖的畫麵:
在高高側昂起頭顱的同時,日裡突然抬起右手然後將它放在自己貼脖的衣領上。然後在手指不斷的動作下,那些渾圓的扣子全都被解開,最終露出這件高領襯衫所隱藏的秘密——
一條黑色的項圈出現在少年白而長的、線條明顯的脖頸上,正以扣緊的姿態出現在眾人的眼前。雖然它的款式可以說是最常見的那種,可其中的裝飾卻也暗含購買者的心思,因為項圈的末端還懸掛著一枚小小的金色星星。
其實不用俊美的前輩解釋,這些正處青春期的內藤高一生即使不算明白,在視覺的衝擊下卻也福至心靈,立即頓悟所謂的現實。
「學長原來跟他的戀人一直在玩——」
然而還不等他們的大腦將話語組織完畢,又一件稱得上恐怖的畫麵猛地跳入了他們的眼睛之中。
那更是讓日裡都感到措不及防的事。
因為雨宮打了他一拳。
是的。打了一拳。
這拳不僅來勢洶洶且毫無預兆,眨眼間便衝破空氣狠狠擊中了內藤副學生會長的腹部,使得他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立即就瞪大雙眼感受到來自身體某處的疼痛,然後雙腿一軟,噗通一下直接低著腦袋跪倒在地上。
隻能說,還好日裡雖不是體育生,但運動全能體質不錯,所以挨了如此一擊沒有把剛才在德瓦德瓦喝下的咖啡全都吐出來。
但他直接受到傷害的腹部確實很難受,讓頭皮發麻的疼痛簡直讓他呼吸不上來,隻能一抽一抽吸著氣。
果然啊果然,雨宮是誰啊?
就算不是天天窩在盧布朗閣樓嗯造蛋白粉,卻也幾乎周周控製飲食還去健身房鍛煉,甚至早在幾個月前的海水浴借著幫忙塗防曬霜方便揩油的日裡也見識過他線條明顯的腹肌。這怪盜很顯然知道自己的力量極限,也一直在試圖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因此就是這強大,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得被他悔改的大惡人現在兩眼發黑,雙手發軟。
而在此之後的五秒內,日裡都沒有聽見雨宮的聲音。
也就是說,他這一擊似乎沒有任何目的,隻是單純想打對方。
所以隻能感慨,也不愧是日裡,在被劇烈得都讓手腕一直顫抖的折磨下還能迅速思考著該怎樣結束現在的一切。
——畢竟瞧見自己暗戀的學長不僅在彆人那當狗又被對方突然揍倒在地什麼的,真的很尷尬也很可怕啊!
這對青少年身心健康成長的影響簡直不可估量——
“我、咳咳!我沒事......”
所以,在聽到佐藤等人呆愣的呼喚和頓時響起的腳步聲時,這個俊美的前輩雖說仍跪在地上,可也能勉強抬起右手擺在這些人的麵前,以此作為無聲的拒絕。
他甚至還顫抖著勾起嘴角,顯得一副輕輕鬆鬆毫不在意的模樣:“不要、不要擔心......”
“這隻是......這隻是我、我們的樂趣,罷了。”
就是這樣。
即使都疼得冷汗頻出,吐句斷斷續續,日裡還能維持好平日裡的風度,反著去安慰麵露難色的學弟們。
而很顯然,佐藤他們不僅是被嚇到,也是被嚇著一愣一愣隻能接受現實。甚至他們都不敢把目光從前輩身上移開,生怕遇上前輩的主人然後惹上更大的麻煩。
因此,於日裡的堅持下,這些少年隻能接受現實,趕緊遠離現在這個有著雨宮的是非之地。
但在走之前,佐藤先是咽咽口水,忍不住如此感慨:“不愧是前輩,玩得比一般人還要厲害!”
“......”麵對顯然還沒放棄暗戀之情的學弟,日裡顯然也說不出什麼彆的話,就這麼沉默地跪在地上瞧著他們匆匆離開。
當發覺腳步聲越來越小,幾近消失後,這個靠譜的前輩腹部的疼痛也逐漸消散著,到了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樣致命了。
再加上這麼久的時間過去,身邊的雨宮仍然一言不發,所以日裡迅速想了想,還是雙手撐地想要靠著自己的力量去起身。
然而也是這時,於他的耳邊突然出現一聲悶響,接著便是視野被大片的黑色所占據——
雨宮也跪倒在地了。
但他的動作並非日裡那樣是受到攻擊無力雙腿發軟才出現的,好像隻是他單純的不想再站著,希望跪著能緩解一些內心的壓力——
對。壓力。
“你脖子上的項圈哪來的?”
在身邊的怪盜突然開口就是一句疑問時,被悔改的大惡人下意識將疑惑夾雜著震驚的目光放在對方的身上。但很可惜,不知為何的,雨宮並沒有抬頭。
也就是說,即使是跪著,雨宮一直是低著腦袋,導致蓬鬆淩亂的黑色卷發遮擋住了表情,讓身邊人完全不知曉他的情緒究竟如何。
而麵對有些怪異的此情此景,日裡隻能選擇誠實地回答:“我家要領養一隻小狗,是吉娃娃。”
“紗柚彌很喜歡它,因為一直想著給它取個好名字,就派我出來給它先買好東西。”但確實買大了還得重買就對了。
“是嗎......”
在聽到身邊人的解釋後,雨宮還是沒有抬起腦袋,一直保持跪坐在地的姿勢立於日裡的眼前。
原本日裡都起身起到一半了,一發現怪盜突然倒下,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他也沒法完全站起來擔憂對方會覺得尷尬,因此他顫顫巍巍著坐回了地上。
而這時,雨宮又開口:“你知道嗎,金......你這樣真的、真的很嚇人。”
他的聲音在抖,真的在抖。
與此同時,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也在抖個不停,就好似在忍耐著什麼一般。
疼痛?應該不是,畢竟被打了一拳的人又不是雨宮。
驚嚇?應該是吧,畢竟他都說日裡的行為嚇人了啊。
可......真的是驚嚇嗎?
會有人受到驚嚇時,會是這樣一副聲音和身體都在抖個不停,卻還能伸手突然揪住戀人的衣領,然後突然用力便將對方扯到麵前的模樣嗎?
與其說是「驚嚇」,倒不如說是「興奮」。
因為雨宮便是如此表現出來的。
雖然他的右手正抓著日裡,可他的左手還能抬起然後把手掌放在臉上,導致大半張臉都被隱藏了起來,隻在無數淩亂且蓬鬆的黑色發絲之中露出一點抿起的嘴唇,浮現出莫名酡紅的右臉頰,以及那隻瞪得大大的深灰色眼瞳。
甚至毫不撒謊地說,以如此姿勢行動的他重心根本就不穩,所以瞬間就導致很大部分的上身全都倚在了少年那邊,反而把本該是處境分明的狀態變得更加的奇怪和.....曖昧。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在這樣的奇怪氛圍下,後背壓著牆壁的日裡被雨宮壓著,隻能被動收聽麵前人發著抖的話。
“在剛才,我差點就、差點就......”怪盜深吸一口氣,意識似乎都不是很清晰。
但下一秒,他還是立即吐出了內心的想法:
“我真的不想讓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