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獻給蓮的花束(一)(1 / 2)

一切都隻是一次失敗的保護。

對那個人而言,這個世界的構成便是如此。

因此,在對保護對象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打擊這方麵,他肯定有一份責任。

畢竟就是他忽視了自己身上的特殊性,才會使得原本該是美麗的新世界之鳥籠,變成了孩童胡鬨般的地獄。

甚至在此刻,這裡還不是現實,而是——

真正的孩童掌控的夢之世界。

嗯?你問「孩童」是誰?

明明這裡除了兩個十六歲的高中生以外便無其他。

不。這個「孩童」暫且指的不是生理,而是心理。

因為就是抱有一種孩童般肆意妄為的態度,所以他才會不管不顧彆人的感受,去搞出混亂而奇怪的事情。

也是因為抱有一種孩童般肆意妄為的態度,所以他才會不管不顧彆人的感受,去絮絮叨叨便是一大堆。

所以啊——

“為什麼不回應我呢?”

在以如此疑問開口後,新出現的家夥歪歪腦袋顯得很無辜。

但下一秒,他又像是找到了合理的解釋,突然笑了笑。

“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完全懵住,不知道發生什麼了。”

說到這,他搖搖頭顯得很無奈:“所以說都要怪上一個金嘛,明明都講好了要正常過個日子,他非要惹是生非。”

“算了算了。”但似乎是權衡利弊了一下,這個家夥明白自己要做什麼,所以又衝麵前的人露出大大的笑臉。

“晚安,蓮。”他說,“彆想太多,好好睡一覺吧。”

晚安,蓮。

彆想太多,好好睡一覺吧。

明明這隻是兩句輕飄飄的話,卻有著足以改變整個世界的力量。

因為在眼前一瞬間的漆黑過後,蓮發覺自己此時正躺在佐倉宅二樓那熟悉的房間內。

十二月的太陽升得沒有六月快,再加上有窗簾的存在,所以屋內黑黑一片,隻有鬨鐘不合時宜的響起才能確認現在的時間。

——2016/12/14,6:30。

這樣一來,金就失蹤不見足足有一周了。

當然,蓮指的是最初的那個金。那個總是護著自己,對自己抱有愛意的金。

至於從他開始失蹤到十一號,蓮在酒吧瞧見的那個金,他倒活得比上一個金還要短暫——

十二月十一號到十三號,短短三天,這個冒牌貨的一生便結束了。因為在昨天上午,那件事不是發生了嗎?

蓮身邊的所有活物都消失不見,甚至日裡宅也從位置上被鏟除。他的學妹堇莫名奇妙被對方找上門,然後帶去台場新建的體育館就是一番數落和挑釁,最後導致一個極度混亂的場麵出現:

天空下起了暴雨。堇腦袋裡多了不該有的東西。金被另一個自己從高台上推下,摔死在了蓮的麵前。

就是這樣。

“......”

蓮打開了房間的燈,然後靠近窗戶。

與往常一樣,他一把拉開窗簾,去尋找記憶之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接下來,果不其然的,他——找到了。

因為此時此刻,一個有著淺色頭發,穿著秀儘校服的少年正安安靜靜站在佐倉宅的圍牆外麵。

而在發覺到來自建築二樓的目光時,他有所預料般的抬起頭,將大大的微笑給予對方。

麵對此景,若是放在十四號之前,那麼蓮一定會對這個衝自己微笑的人招手,然後興奮地下樓去檢查其是否真實存在。

可再怎麼說,現在是十二月十四號,是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事情的現在。所以在瞧見樓下人的笑容時,蓮根本就不會感到欣喜或是驚訝。

他隻是下意識用力皺眉,咬緊牙關,然後急匆匆地拉回窗簾把窗外的事物遮擋,轉身不再去在意那個熟悉的麵孔。

並且,不知是出於慣性思維還是其他原因,蓮選擇在這個周三的早晨收拾著下了樓,打算為自己做一份簡單的早餐後離開家。

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惣治郎此時在廚房裡麵。

“趕緊吃飯吧,不然上學要遲到了。”在看到一臉複雜的蓮後,對方隻是給了一個眼神便繼續對著冰箱忙活。

“......”蓮沒有回答。

他僅僅是跟往常一樣坐下吃飯,然後起身收拾著就打算走人。

可就在他提著書包將椅子推回原位時,正洗著碟子的惣治郎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下一個動作。

“噢對了。”這個中年人就像是突然想起來某物的開口,“店名已經決定好了。”

“Leblanc,也就是盧布朗。”

他背對著蓮繼續說著:“這是雙葉起的,因為她最近在讀莫裡斯·盧布朗的書,很喜歡裡麵的怪盜亞森·羅賓。”

“......”蓮沒有回答。

或者說,聽到此話,他不知從何回答。

明明惣治郎就站在那,站在自己的眼前洗碗。自己剛才吃的那份早餐也出自他的手,是他習慣會做的一湯三菜。甚至這番平靜而普通的話語一如往常,也是之前自己瞧見過他和戀愛對象一起討論出來的結果。

可就是這樣正常的畫麵,對昨天發生的一切來說,根本隻是處於主觀想法存在的虛構之物罷了。

蓮突然咬緊牙關。

他轉身背著書包走到玄關,在換好鞋子之後打開門,隻身一人麵對冬日有些寒冷的早晨以及那個笑得溫和的存在。

“蓮——”如此偽善的家夥還在柵欄門那叫著他的名字,“早上好!”

“......”蓮沒有回答。

他僅僅是抬眸瞧了那物一眼,便關上門走出佐倉宅,然後大步行走在四軒茶屋的道路上。

看來對方完全不知道他的態度為何如此冷漠,所以在他快步離開時,也隻能愣了愣又立刻抬腳跟了上去。

因此,蓮走在前麵,那物走在後麵,兩個存在就這麼一前一後向著車站前進。

他們同時到達了車站,然後在澀穀站轉乘著,最後抵達位於蒼山一丁目的秀儘。

蓮仍是快步走著,但相比之前,此時此刻在他的身邊也在走著同校的學生。這些人都身著熟悉的黑紅色校服,有的滿臉疲憊地向身邊人解釋自己昨晚在通宵打遊戲,有的一臉精神地為今日的時間做著詳細的安排。

而那物——有著一頭淺發和深色眼眸的那物,依舊緊跟在蓮的身後。

甚至對方根本不知道蓮究竟懷著何種心思快步前進,還以為他們這是在玩著奇怪的小遊戲,所以腳步輕快地一邊哼著歌一邊走在人群之中。

他們仍是一前一後地進入學校,然後上了二樓之後來到熟悉的班級。

教室裡麵跟外麵一樣滿滿都是學生,蓮在坐到位置上時還聽到前麵的杏向自己打招呼。

“早上好,蓮。”對方笑得一如既往的明媚,但明顯就是有話要說。

“待會下課可不可以給我點時間——”如蓮所想,杏在下一秒又悄咪咪地開口,像是心懷著某個驚天大秘密。

而那個其實是:“我和摩納先生成為朋友了哦!”

“......”蓮沒有回答。

但杏已經自顧自地轉過身去,麵對黑板坐著了。

上課鈴也很快就響起,川上老師頂著一看就很疲憊的臉走進教室,開始了今天的第一堂國文課。

可是等到下課的時候,蓮卻沒有打算赴杏的約,突然就不顧對方的阻攔從座位上起身,然後走出了彌漫困意和暖意的空間。

至於那物——有著一頭淺發和深色眼眸的那物,依舊緊跟在蓮的身後。

蓮走,他也走。蓮下樓,他也下樓。而蓮拉開一年級某個班的後門時,他也站在原地饒有興趣地瞧著這一幕。

“欸?”

對於蓮的突然出現,這間教室的學生都很驚訝。

尤其是那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女生。因為她們認出了蓮。

“學長你這是怎麼了?”霞問出聲的同時,堇也一臉疑惑地看著後門出現的人。

“......”蓮沒有回答。

他隻是唰的一下將拉門合上,然後沉默地站在原地,麵對被木板阻隔的小小空間。

而這時候,那物終於忍不住從後麵湊了過來,將臉越過蓮的左肩歪著腦袋望向對方的側臉。

“我都說啦——彆想太多。”他微笑著開口道,“放心交給我就好了。”

“......”蓮沒有回答。

但他也將眼球向左移動著,用餘光瞥見對方那頭熟悉的淺色頭發。

而後,在那物驚喜的注視下,他終於也轉過頭來跟其對視。

“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嗎?”

蓮如此問。甚至他看起來完全沒在開玩笑,表情很嚴肅,也很厭惡。

“我也想吐。”他還在說,“隻是一想到這個世界是虛假的,所有人都受你掌控,我就想吐。”

這便是蓮此時此刻最根本的想法。

而麵對他的這番話,被針對的那物反倒完全沒有受傷的反應。

“欸?”對方看起來很疑惑。

“蓮不喜歡和朋友打交道嗎?”他一臉驚訝。

然後在蓮強忍著不適的注視下,那物又好像是明白了什麼。

“那好吧,我們換個場景!”

這樣說著的他,在拍一拍手掌的同時,他們所處的地方宛如魔法一般的,瞬間就從秀儘教學樓一樓的長廊變為了被蔥翠樹木環繞的小道。

在這,蓮還能聽見遠處鳥兒的歡鳴以及風吹動葉子的沙沙聲。

但他根本就不開心,依舊沉著臉。

“代代木公園怎麼樣?蓮去過的吧?”而那物還在嚷嚷叫,“這裡很適合約會的,環境超級好超級美!”

“......”蓮沒有回答。

然後在他強忍著不適的注視下,那物又好像是明白了什麼。

“那好吧,我們換個場景!”

如此說著的他,又做了跟之前一樣的動作:他拍了拍手,使得兩人周圍的環境瞬間從鳥語花香之樹林變為光線略微昏暗的室內。

在這,蓮的鼻尖縈繞著一股獨屬於此的香水與酒的氣味。

但他根本就不開心,依舊沉著臉。

“New Comer怎麼樣?蓮去過的吧?”而那物還在嘰嘰喳喳,“這裡也很適合約會的,氣氛超級好超級有趣!”

“......”蓮沒有回答。

然後在他強忍著不適的注視下,那物又好像是明白了什麼。

“那好吧,我們換個場——”

“住手吧。”

就在他舉起手即將要拍掌更換環境時,蓮突然開口說出的話使得這個動作被打斷。

而即使如此,蓮也沒有改變原先的站姿,依舊向左轉著腦袋跟那物對視著。

“你沒有聽懂我的話嗎?”他質問著對方,“為什麼要做這種徒勞功?”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格外冷漠和殘酷地道:“不管你做什麼,我都隻覺得惡心。”

這便是蓮此時此刻最根本的想法。

“......”而那物沒有回答。

他難得保持沉默。

可現實的確如此,不是嗎?

明明蓮都經曆了那堪稱恐怖和離奇的十三號,腦袋裡也還有著那一天的記憶,為什麼對方卻那麼自信,去篤定他會在第二天的第十四號還能平靜對待身邊的事物呢?

或者說——

為什麼對方卻那麼自信,去篤定他會在瞧見同一個存在自相殘殺之後還能平靜地接受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