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喂她喝點醒酒茶。”一雙皮革包裹的手托起她的後腦勺,他的手掌很寬大溫暖,幾乎將她半個身體都捧起來。
她落入一個堅硬又熟悉的胸膛,鐘離的衣領材質堅硬,立領的設計整潔而有質感,像棱角分明的石頭,硌的她不是那麼舒服。
可鐘離滿腹經綸,言談舉止之間不失禮儀,他好像永遠堅定不移地立在原地注視著她一般,給她滿滿的安全感。
茶水的溫度剛剛好,應該是被刻意放涼了。
醒酒茶剛開始喝的時候隻覺苦澀,入口後留有回甘,香氣慢慢彌散上來,衝淡了幾分喉嚨裡的火辣。
她口渴的緊,大口啜飲,一不小心被嗆的直咳嗽。
瀕臨窒息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幸虧有力的手掌輕輕拍打她的後脊。
“彆著急,慢點喝,還有很多呢。”
鐘離的聲音幽如磐岩。
滋潤心脾的茶水再度被送到唇邊,原這回長了記性,喝茶的速度慢了下來。
碗被帶走後,鐘離的手擦去她唇邊的水漬。
酒精在她的肚子裡發酵地越來越快,即使身旁有魈送來的風,還是熱了一身汗。
窸窸窣窣的皮革脫落摩擦,緊接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她的被褥,輕輕貼在她的肩膀。
鐘離摸了摸她汗濕的後背,小孩子出了一身的虛汗,衣衫完全被打濕,衣服濕漉漉的穿在身上隻會難受,稍一不慎還可能感染風寒。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解酒需要一段時間,可能還要熱上一陣子,隻能先擦點熱水降溫了。”
魈福至心靈,“我去準備溫水。”
嗖嗖的兩道破空聲,他離開的速度太快,連腳步聲都沒聽得著。
在這期間,鐘離接替了侍女魈的任務,替她扇風。
風裡送來鐘離的氣息,他身上一直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茶香,可能長期飲用名貴茶的緣故,那股清香幾乎和他形影不離。
香氣與堅硬的臂膀形成巨大的反差,她在睡夢中不停下墜,然後發現有個人站在黑夜裡兜住她。
門扉再次發出哢擦的聲音。
溫水來的很快,魈辦事就是乾淨利索,原心想。
毛巾蘸滿水呼啦呼地響,被擰乾後散發著絲絲熱氣,鐘離單手環起小孩,讓她枕在自己胳膊上,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她的臉頰額頭。
溫熱後帶來陣陣涼意。
渾身都通透了許多,呼吸好像變得順暢不少。
醒酒茶在她的胃裡終於發揮作用,酒精慢慢消融,那股子焦灼感終於消失,熱還是熱的,身體的掌控權倒是漸漸恢複了。
原掀了下眼皮子,就見到兩個人湊在一起瞧她,這場麵實在少見,兩個向來嚴肅淡漠的男人有一瞬息屏住了呼吸。
鐘離麵上倒是平靜,魈就不擅長掩蓋情緒,眼睛一亮,欣喜道,“你醒了。”後知後覺自己太激動了,他不好意思的咳嗽兩聲掩飾。
原打了個哈欠,伸伸胳膊腿,唔呼一聲歪頭倒在被褥裡。
看的魈可愛之餘又心寬不少。
這麼一番折騰夜也深了,外麵蟲鳴淒切,胡桃從宴會回來路過窗口,特意關懷了下,“客卿,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事,我房裡有醒酒茶用了嗎?”
鐘離沉著聲音說,“並無大礙,有勞堂主關心了。”
小孩安靜的窩在鐘離懷裡,枕著鐘離的胳膊睡的安穩,一截手指含在嘴裡,終於擺脫灼熱的她難得睡一個好覺。
“帝君,夜深露重,既然沒出意外,你也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有事情隨時來客棧找我。”
魈的口吻還是涼如月色,帶著淡淡的疏離感,可他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著不在乎,心裡早就柔軟的一塌糊塗。
魈轉身,他的身體化作墨綠色光影,轉眼消失在房間裡。
鐘離和衣躺下,枕著自己的胳膊,麵朝原,守著她睡。
有熟悉的人在身邊,疲憊感很快就湧上四肢五骸,她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
小小的一團怕熱,沒一會就把被褥踢開,鐘離總能在黑暗中抓到她踢被子的瞬間,然後默默拉起被角。
後半夜總感覺不對勁,小崽子身上越來越燙,貼在他胳膊的地方卻像個小火爐一樣。
鐘離連忙起身點燭火,昏黃的燈光下,小孩的臉頰紅彤彤的。
人類出現麵紅耳赤的景象,大多原因是疾病。
一摸額頭,滾燙的熱意就附著在他的手心。
小孩子一離開他的懷裡,冷地瑟縮起來。
她的身上冷熱交加,前半夜熱的時候不停扯被子,那時候他沒有發現異常,現在小家夥冷的牙齒都在打顫,發出咯咯摩擦的聲響,整個人恨不得埋進被窩裡獲取一丁點的溫暖。
小孩眉眼都是痛苦之色,看起來難受極了。
鐘離有種說不上的心疼。難言的苦澀在心口彌漫,看她生病比自己經曆磨損還要難受。
鐘離也顧不上夜深時分,披上外衣,將她緊緊包裹在衣衫裡,一路朝不卜廬的位置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