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醒來的時候，我並不在場，那時候我正在往窗邊的西西裡的飯盆裡倒吃食，

一捧堅果，幾瓣日落果，再夾出數條以腐木為食的大肥蟲，攪撥攪撥，

“喏，彆吃得到處都是，很難打掃的。”

西西裡敷衍地叫兩聲回應我，隨即埋頭猛啄，堅果粒都飛出來了！

“你小子，油鹽不進啊！”

前腳叮囑完，後腳就原形畢露，

冷笑著，伸出手就要彈它腦殼，

“佐伊，法伯德又亂吃蘑菇了！提納裡在你那嗎？”

探頭往窗外樓下看，娜絲琳朝我揮手，

“他沒在我這，應該在他家裡。很急嗎？”

“還好，是上次吃錯中毒的蘑菇品種，我們知道怎麼解決，但是要報備一下。”

“走了。”

她擺擺手，朝提納裡的木屋跑去。

大中午了，估摸著旅行者也該醒來了。

於是匆匆下了樹屋，迎麵趕上阿米爾和薩爾曼抬著擔架急衝衝小跑過，

“又是法伯德先生啊…”

阿米爾沉重地點頭，

“他比海芭夏還不長記性。”

也是挺厲害一人，不知道這次他又是吃了什麼蘑菇，難為大家了，要麵對這麼個不著調的冒險家。

走到提納裡家門口，

“啊唔——！”

緊接著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趕緊快步進去，

“發生什麼了？”

柯萊驚慌著麵孔，身前的地麵上是破碎的藥劑瓶和一灘褐色的藥劑。

“柯萊，怎麼了？是想拿藥嗎？都說過了，這些你彆亂跑…等下我來處理吧。”

提納裡輕歎，

湯藥還冒著熱氣，濺在身上可是很燙的，看她羞愧的樣子，便詢問她，

“沒沾到身上吧？”

少女搖搖頭，

“沒有。抱歉，把事情搞砸了…”

多大個事，這孩子。

朝她擠眉弄眼，

“總之，先把這個犯罪現場收拾好吧，柯萊大人。”

板著臉煞有其事看著她，頷首示意，

“姐姐，又開始了！”

許是有外人在她格外害羞，氣鼓鼓河豚樣，

“我去拿清掃工具了。”

娜絲琳繃著臉，麻木地開口，

“提納裡先生，那麼這次要怎麼處理？”

大巡林官扶額歎息，

“唉，《道成林食用蕈圖譜》就在公告板上，如果法伯德再記不住，就隻能換個地方——貼他腦門上，讓其他人去提醒了。”

“就是，他這個月都吃壞兩次了，我去好好說說他！”

“但如果他就是喜歡眼前有彩色小人跳舞，剛才的話就算我沒說。不過下次抓藥，就得找他要錢了。”

一旁剛剛醒來的旅行者坐在床邊，看著我們嘰裡呱啦，模樣有些呆怔，蓬鬆的如太陽一般耀眼的金發打著卷，

“你好，我叫佐伊，是住在化城郭的一名三流寫手。怎麼樣，你感覺好些了嗎？”

少女揉揉腦袋，點點頭，

“哦對了，自我介紹一下嘛，大巡林官。”

手肘戳戳提納裡的腰，

他側首習慣性玩鬨地瞪我一眼——彆老不正經！

“我叫提納裡，是柯萊的師父，呃，佐伊的男友，也是化城郭所有巡林員的上司。”

“你失去意識的原因我之前已經對派蒙解釋過，既然你醒了，我就再向你說明一遍：須彌有些學派的學者需要在林中修行，他們會借助一種叫做”靈酚香”的植物熏香穩定心神，進入沉思狀態。

你們兩個為了問路，靠近了學者海芭夏隱居的山洞，那時候洞裡就正燃燒著這種熏香。”

這時候柯萊拿著掃帚簸箕和抹布走進來，便順手接過她的清潔工具，收拾起地上的湯藥和碎片。

“熏香對大多數人沒有影響，但它的確會刺激極少數人的精神，你就是這種情況——

我解釋明白了嗎？”

我和柯萊蹲在地上，聞言默契地對視一眼，

【又來了，狐狸老師的職業性叩問。】

旅行者點頭，開口，

“解釋得很清楚了。”

在她開口前我完全沒猜到她的聲音會是這樣的，

明明看上去是耀熠奪目的金陽，嗓音卻是清冽如水，有如山風過林。

太可愛了，簡直是裹著金閃閃糖霜的薄荷糕！

“嗯，那就好。接下來回答這個問題：在倒下之後，你有沒有什麼我其他的感覺？比如你還有自我意識嗎，看到了什麼東西嗎？”

少女皺了皺眉，有些困惑，

“一開始是有意識的。我好像是走在異變的天空下，看見一棵巨大的數目挺立於世界中央，當我接近這棵巨樹，耳邊傳來模糊的隻言片語…它說‘世界…遺忘我’。

然後感覺頭痛欲裂，就失去意識了。”

漂浮在空中的派蒙但擔憂地望著她，又飛到桌邊把水杯遞給她。

提納裡低頭思忖片刻，

“柯萊你去通知一下其他人，讓他們先不要把巡查日誌拿到這裡來了。”

柯萊手裡還握著抹布，

“啊，什麼？”

“因為這些天他們會暫住在我的方間，我去佐伊那裡住。照我說的做，快去吧。”

“啊、是、我知道了！”

拉住急衝衝的柯萊，

“打住，抹布給我。”

“差點忘了。”

她把抹布遞給我。

派蒙一臉不明所以，趕緊插一嘴，

“等一下等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

大耳朵巡林官解釋道，

“情況是這樣的：原本我以為你醒後再喝一碗藥就可以走了，但現在我覺得，你有必要在化城郭遼陽觀察一段時間。”

“療養觀察？”

少女憂慮地開口，

“可我還要去須彌城…”

“你先彆急，你隻要是個明辨是非的人，聽我說完就能明白情況的嚴重性。從你剛才的描述來看，熏香讓你產生了非常強烈的幻覺，你的精神狀況很不樂觀。如果你還是沒辦法相信的話，可以聞一聞這個。”

他從抽屜裡拿出小香爐，我便樂嗬嗬伸出手在指尖燃起一簇小火苗，熏香被點燃，

“唔——！”

少女一把捂住頭，十分痛苦的模樣，

派蒙慌張地貼在他身邊，

“你沒事吧？！”

提納裡趕緊把香熄滅，

“是不是和你昨天倒下時的感覺很像？雖說你目前神智清醒，可如果貿然讓你離開，你很可能又會突然在什麼地方失去知覺。雨林裡有不少猛獸，也存在十分危險的區域，到時候可能就不會像這次一樣好運了。”

他接過我遞過去的掃帚，叮囑，

“ 這些天你需要每天按時吃藥，儘量不要獨自行動，知道你問道這種氣味不再感到不適，可以嗎？”

“好吧…”

“你再休息一下吧，我去重新熬一碗湯藥給你。”

掀開簾子，朝他倆擺擺手，

“好好休息，我們就先出去了。”

小狐狸提著掃帚和簸箕，尾巴隨著步伐上下擺動，

“收拾碎片的時候，沒劃傷手吧？”

“沒有。不過她看見的應該不是幻覺吧？”

他點頭，

“的確不是。不過這可不是我的誤判。”

“是因為還不夠信任她們才這麼說的吧？能看見世界樹，很了不得了。”

大巡林官把碎碗片倒在垃圾簍裡，

“是啊，所以在查明他倆具體身份和目的之前，還是先這麼說著好了。”

抹布浸潤在打滿水的木盆裡，搓揉幾下，擰乾，

“不過，如果她真是安柏寫給柯萊的信裡提到的旅行者，那我們也瞞不了多久。”

“至少讓她倆知道我們的態度，這樣不管是要證明自己還是騙取我們的信任，她都會出手打探消息。”

“把這掛上去。“

把洗淨的抹布遞給他，開始淨手。

“你這藥熬的，氣味很重，好在不難聞。”

甩甩手，

“走吧，熬藥去。”

整個這一天，這位旅行者和她的同伴派蒙都沒有走出來露麵過，期間烏魯塔給她送了一次藥和晚餐，回來的時候說她看起來很疲憊。

我們便沒有去打擾她了。

看來意識連接上神明殘存意識是真的很疲憊。

這樣過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和娜絲琳去了訓練場，

然後挨了她一頓痛扁，

“身體反應和意識脫軌了，從側麵一下子就把你撂翻了。”

注視著死狗一樣癱倒在草地上的我，她癟癟嘴，

“好吧，確實有進步，好歹是有神之眼的家夥了。抓緊努力，進步空間很大。”

我上氣不接下氣，

“娜絲琳…這句話在我老家意思是，你現在弱爆了欸。”

她皮笑肉不笑，

“你沒有理解錯，就是這個意思。”

！！

她一把拉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