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當初被所有人厭棄,他喝醉後對著秦炎說他討厭他,厭惡他。
淩戈更加覺得可怕。
他怎麼會這樣呢?
那個人不是他。
昨晚的人不是他。
隻要他除了這個門,他就可以全部阻斷,昨天的人不是他。
淩戈的想法是好的,他也快要實現目標了。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樓梯上有人出現。
對方的腳步聲忽然出現,然後聲音又停了下來。
淩戈卻在後背落下來一道猶如實質的絲網時,全身都動不了了。
他脖子在那一刻徹底僵硬起來,無法往後麵轉動。
他甚至是不敢轉身,不敢去看站在樓梯口的男人,此時是什麼表情。
怎麼辦?
該怎麼辦?
淩戈兩世加一塊,都沒有眼前這樣無措過。
道歉嗎?
他對秦炎說的那些話,是幾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
淩戈覺得不可能。
淩戈攥緊了拳頭,他盯著房門方向的眼瞳,一點點收縮了起來。
衝過去好了。
秦炎在樓下,他下樓的速度,哪怕比自己快,但肯定不及他開門的速度。
跑出去就好了。
他得逃跑。
他必須跑。
可無論淩戈怎麼樣地讓自己身體動起來,他的兩隻腳就是不肯聽的話。
身體什麼時候開始往後轉的時候,淩戈自己都被驚到了。
然後他就和樓上的秦炎四目相對。
秦炎站在高處,他的視線往下俯視,居高臨下的俯瞰著淩戈。
他表情異常平靜,可安靜下麵,是狂風駭浪,是隱藏起來的瘋狂。
淩戈嘴角微動。
道歉的話都在舌尖上跳躍了,可他的嘴唇張不開。
他的喉嚨感到嘶啞。
咳咳咳。
淩戈忽然爆發出極其強烈的咳嗽聲。
咳咳。
咳咳咳咳。
喉嚨相當難受,淩戈一咳嗽起來,根本就止不住。
他還抓著了自己的喉嚨咳嗽。
樓梯上本來不打算動彈的秦炎,一聽到淩戈難受的咳嗽聲,幾個箭步就衝下了樓梯。
他來到淩戈麵前,摟著淩戈的身體就給他輕輕拍撫著後背。
淩戈咳得太激烈了,眼淚都咳嗽了出來。
一看到淩戈的淚水,秦炎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他鬆開了手,不在摟著淩戈的身體,而是坐到了左邊的沙發上。
拿出了煙盒,秦炎點燃了一支煙。
抽嗎?
秦炎把煙盒遞向了淩戈。
淩戈咳嗽聲停了,但喉嚨還是難受。
他紅著眼眶搖頭。
那要坐嗎?
秦炎換下一個問題。
淩戈看了看秦炎身邊的位置,兩邊都是空位,他整個上半身微微往後撤,顯然身體是拒絕的意思。
可是秦炎點燃了煙後抽了一口,他夾著香煙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他隻是輕輕抬眼眺望著淩戈,淩戈就感知一種來自這個身價過億,是無數人都祈求接近的權貴二代的與生俱來的威懾力和低氣壓了。
淩戈彆無選擇,他繞過沙發,走到了另外一邊的單人沙發上。
坐在沙發中間,沙發坐起來舒適又柔軟,可淩戈無法讓自己全身放鬆地靠在上麵。
他隻坐了一半,整個身體,尤其是背脊相當的挺拔,挺直到給人一種好像隨時都能輕易折斷的錯覺。
昨天……
你都還記得吧?
秦炎先以這句話做開頭
淩戈沒出聲,他閃爍的眼神出賣了他。
秦炎微微揚唇一笑。
還記得就好。
要是你不記得話,也沒事,我的車上隨時都有監控。
你不記得,那我就把監控給移出來,放給你看就好了。
我不看!
淩戈不想再聽秦炎繼續說下來,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你知道那就不看,我隻是擔心你忘記了,所以提一句。
你想要什麼?
淩戈知道簡單的一聲道歉,肯定不是秦炎想要的。
而他又不想花心思去猜來猜去,那樣反而讓自己更惶恐不安。
不如就直接問秦炎了。
他要什麼,能給他都給。
“和你睡除外。”
為了避免秦炎說出什麼他不能接受的,淩戈又加了一個前提。
“但如果我說,我就想要你和我睡,你怎麼回答?”
淩戈拳頭攥緊到,指骨都在發白。
“我不會答應,你想怎麼報複我都可以,但我絕對不會跟你……”
淩戈咬緊了牙關。
就算這個小家夥清醒了,他怎麼還是和喝醉了沒兩樣,話裡話外全是不和他睡。
秦炎是真的想過去瞧瞧淩戈的腦袋了。
長得讓人一眼就喜歡,怎麼想法卻怪異成這樣。
“我到底哪裡給你錯覺,我把你帶到這裡來,是為了睡你?”
“那不然你想做什麼?”
總不能是大發善心,真的想幫助人當個大好人吧?
那秦炎完全沒必要來幫他。
他又不是什麼受委屈的人。
淩戈回想起他昨晚蹲在路邊哭,那個時候的他,好像誰看到都會覺得他受了傷害。
淩戈低頭看了看自己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了手指,同時也把身體裡緊張的情緒也緩緩的隨著吐息呼了出去。
“昨晚,謝謝你了。”
“還有就是,在車上的時候,我喝多了,才說那些醉話。”
“我知道肯定冒犯到了你,但我真的是無心的。”
“希望你可以原諒。”
“如果你不原諒也行,想對我怎麼報複懲罰都可以,我都接受。”
他做錯了事,他心甘情願被報複。
確實是他的錯,把上輩子對秦炎的抵觸帶到了這一世來。
這一世秦炎還什麼都沒有做過,他和他的父母他們不一樣。
他根本對他這種小角色不關心。
他更加不會單純因為他的存在,就來厭惡他。
他這麼有權勢的人,他的注意力不會落在他身上。
淩戈站起身,從沙發邊走出來。
他走到秦炎麵前,他低垂著眼,低眉信目的樣子,看起來卻彆提有多委屈和柔軟柔弱了
秦炎先前還想著,這個人總是表現得尖銳渾身都是刺,誰靠近他,好像都容易被刺傷,他還想著看看小孩要是不刺人了會是什麼樣。
眼下他看到了,可他卻又覺得不喜歡低垂著頭和他道歉的淩戈。
“我的錯,我自己承擔,我不會逃避。”
淩戈落下的眼猛地抬起,他剛才還給人柔弱感,可眨眼間那種渾身都具備的銳利又回來了。
還是這樣的他更加耀眼和有意思。
“那你就做到一個事。”
秦炎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要求。
“是什麼?”
淩戈心底不安,他擔心秦炎會說出比和他睡覺更加難以接受的事。
“你不要再哭了。”
秦炎給了他的要求。
淩戈啊了一聲,顯然他千算萬算,都算不到秦炎居然和他提這種要求。
他是聽錯了嗎?
是耳朵出現幻聽了?
“你說什麼?”
淩戈重新問。
“我說,以後你都不要再哭了。”
“誰欺負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贏你就報警。”
“要是報警還解決不了,那你就跑。”
“我現在倒是想跑……”
淩戈小聲嘀咕。
“我說是對彆人,你在我麵前最好不要隨便就跑。”
“為什麼?”
他怎麼不能跑,等從這裡出去後,他馬上就跑。
淩戈全身的抵觸,隨時都做好了要跑的準備。
“你能跑去哪裡?”
“你去哪裡我能找到你。”
“那不一定,再說我有多重要,讓你放下手裡的一切跑來找我。”
淩戈才不信秦炎真這麼在乎他,隻是目前他稍微抵觸到他,沒順著他捧著他,所以他才對自己稍微有點意思。
等到後麵發現到他其實和彆人沒什麼兩樣,甚至他個性早就非常惡劣和糟糕後,秦炎怕不是直接將他一腳踢開。
淩戈就那麼站著,剛道了歉,轉頭又在說不中聽的話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打骨子裡討厭我。”
“我什麼都沒有對你做過,你看到我就跑,就想躲。”
“是不是?”
“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真不是故意的,身體就是想跑,他想停下來都不行。
“算了算了,跟你多說一會話,我都覺得頭疼,你走吧。”
“司機應該在外麵,讓他送你去學校。”
“以後你彆隨便躲我了,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就算真要做,也會是你自願。”
“沒有那一天!”
淩戈聽到秦炎讓他走,開心的神色剛露出來,又聽秦炎說他會自己爬到他床上,淩戈即刻就反駁。
“你那張嘴巴能少說話嗎?”
怎麼總能輕而易舉就刺中他的情緒。
淩戈閉上了嘴巴,他眼神往門口方向瞥,沒說話,可他那雙清澈又明亮的眼,儼然是在問秦炎他可不可以走了。
“走走走。”
秦炎抬手就甩起來。
過往在其他人麵前的強悍和霸道,此刻幾乎蕩然無存。
房門打開又關上,聽著關門聲,知道淩戈出去後,肯定立刻就跑起來。
秦炎抬頭捏了捏太陽穴。
天知道他怎麼就對這種人動心了。
要停止嗎?
要放棄對他的喜歡嗎?
秦炎倒是想,可他抬手撫摸過自己的嘴唇,他吻過的臉頰和淚水,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他的心裡,並且在那裡紮了根了。
淩戈沒坐秦炎司機的車,出門後不說是狂奔,但疾走肯定有。
快速逃一般地走出了高檔小區,出去後,附近正好有公交站台,淩戈看了下路線,這邊離學校有點遠,一個多小時。
不過好在不用轉太多車,淩戈還是返回了學校。
到了學校後,他還沒坐下,宿舍裡就湧進來一群人。
室友也不打遊戲了,看向淩戈的眼神,好像淩戈剛從哪裡死裡逃生一樣。
淩戈在大家七嘴八舌之前,他舉起了兩隻手。
“我不管你們想說什麼,我就說一句,我什麼事都沒有,不管是跳樓還是跳海,或者是跳刀山,我自己有分寸,沒把握的事我不會去做。”
“大家的關心我都收到,我現在身體有點不舒服,想休息。”
“不是因為跳樓,彆誤會,是昨天喝酒喝多了。”
“都散了吧,不送。”
淩戈一通話下來,想說點什麼的同學隻能啞口了。
“淩戈,我們……”
“不要說,我好得很,比任何時候都好。”
淩戈往書桌邊一靠,他還兩手抱著胸,神色間絲毫沒有受委屈和欺負的痕跡。
所以真是他們想多了。
可淩戈真的跳了樓,這是昨天晚上回來的彆的同學告訴他們的。
“出門在外總會有點自己的小愛好,當是我的愛好好了。”
“以後保不準還有很多類似的,會讓你們覺得我瘋狂的。”
“提前知道一下也不錯。”
“希望那個時候你們不要討厭我。”
淩戈話是這麼說,心裡卻沒這樣覺得。
隨便他們討不討厭他,反正他隻為自己而活。
他人的憎惡,又能影響到他什麼。
一群人走出淩戈的宿舍,房門關上。
還剩室友在屋裡。
淩戈打了個哈欠,一轉頭和室友睜圓成橢形的眸子對上。
淩戈等著他也來詢問他,結果室友卻忽然緩緩伸出右手,然後他的大拇指豎了起來。
“淩戈,你真是大佬。”
“以後我就叫你淩哥了。”
淩戈嗬嗬嗬地笑。
這種諧音梗在他身上更好笑了。
室友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好吧,我搞錯了,你本來就是淩哥。”
淩戈又笑,笑得身體晃起來。
室友側身麵對他。
“那家會館我去過幾次,好玩是挺好玩的,價格貴也是真貴。”
“彆看我啊,我家裡也就小康,但耐不住其他親戚有錢,跟著他們經常能大吃海喝。”
“好多人擠破頭都想進去,不過那邊是會員製,開個會員都得千萬資產的。”
“淩戈你能進去當服務生,你確實厲害。”
“不過也因此,去那裡的人或多或少都不是什麼太好相處的人,越是有錢的,怪癖好越多。”
“淩戈你又頂著這樣一張招蜂引蝶的臉,你就算穿著服務員的服裝,也容易惹來彆人的關注。”
“所以你的高見是?”
淩戈挑起了下巴,那不是在詢問室友的意思,而是讓他有話趕快說,不要給他賣關子。
“沒有啊。”
室友攤平雙手還外加聳肩。
“你哪裡會讓自己受欺負,你欺負彆人還差不多。”
淩戈給人感覺早就變了,和一個月前完全大變樣。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淩戈,室友會擔心他會被人欺壓,可眼前的淩戈,他是一點退步都不會讓的。
他比過去更加在意自己和關心自己了。
他開始變得極度自私起來。
在室友這裡,自私是褒義詞,不自私的人反而會讓他覺得可怕,還有主動遠離。
因為這樣的人裡麵,有一些他他自己之外,他還要求彆人跟他一樣做到什麼都為彆人付出。
室友以前高中就遇到一個這樣的人,還讓那人給害得差點高考都沒能去成。
還好最後他清醒過來,現在那個家夥已經在工廠打工了,不僅工資低,還經常做錯事。
據說他還給人當擔保,結果對方跑了,他背債幾十萬。
室友從彆的同學那裡聽說了這個事後,不說是開心,但還是鬆了一口氣。
室友大學後,不怎麼和人來往,網絡朋友有好幾個,大家興趣相投,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但同時,他們又會給對方錢,自己有錢多,就發紅包。
這在彆人看來或許是大方,可室友卻始終認為,正是因為最愛自己,所以自私,所以才能找到同類
淩戈也成了他的同類,他對淩戈的好感是越來越多了。
“我也沒欺負彆人,不都是彆人先來找事,我才回懟他們的。”
“我還是好人。”
淩戈認為自己不是壞人,壞人是主動去傷害彆人的人。
他不會主動傷害誰,但任何人要到他眼前來傷害他,他會成倍的報複回去。
“好好,你是好人,我們都是好人。”
“現在好人要玩遊戲了。”
室友轉過椅子就戴上耳機瞬間投入到他的遊戲世界中。
淩戈看了眼時間,到中午了,該吃午飯了。
他下樓去食堂,室友中午不是吃泡麵就是吃自熱鍋,這些都簡單方便,還不用洗碗,也不用下樓走動。
淩戈不去多事,個人有個人的過法,他好好吃飯,彆人不好好吃,是彆人的事。
淩戈吃過飯後睡了會午覺,下午出門去一個小女孩家,給她上家教課。
小女孩其他科成績都還不錯,就是語文分數不高,一百五的總分,她隻能考七八十,很少會有超過一百分的時候。
淩戈高中那會,語文分都很高,差不多穩定在一百二左右。
大學後對文學的了解,又更深了點。
加上他還重生過,這種難得的經驗,總能給人帶來一些優點。
起碼在家教這上麵,淩戈是得心應手。
他將自己擁有的學習方法教給女生,女生對文字的理解,也似乎慢慢有了深度。
淩戈把往年的中學試卷都找了出來,多看幾套,很容易總結出其中的規律。
他把這些規律又另外做了更詳細的分類,這樣給女生後,對方就能一目了然。
女生的父母看到這次找的語文老師教學方式合適自己的孩子,他們本來在外麵忙碌工作,但淩戈過來時,總會有人在家,到晚飯的時候會把淩戈給留下來吃頓飯。
偶爾如果有什麼特產,也會被淩戈。
淩戈拒絕過,但後來家長不送了,該女生送,淩戈不好拒絕小孩子的心意,於是都接了下來。
拿到的特產回到寢室後,就分一些出去給室友,也會擺脫室友給另外的學長,是他們幫他介紹的這份家教。
之前說要請吃飯,但室友沒空,學長也說不用,現在用特產來做回報,倒也剛好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