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語竹把手電筒的亮度調到最小,擺在他們前麵。他的側臉在漆黑與微光交織的夜裡像是蒙上了一層複古濾鏡,比四年前更加棱角分明。
“謝謝,”喬夏從包裡翻出藍牙耳機,遞給梁語竹一隻,問:“要聽嗎?”
他的心情仿佛可樂和醋摻在一起,還加了二兩白酒,一整個無法言語的詭異。
一方麵梁語竹的心思之深沉,他琢磨不透,另一方麵,這人偶爾又會露出純真良善的一麵來蠱惑他,讓他的心懸於海浪之間,飄忽不定。
現在正是漫漫長夜,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和旁邊這位一起熬下去,隻好搬出i人回避社交神器。
music。
“好。”梁語竹接過一隻耳機戴在右耳。
喬夏打開手機連藍牙耳機,“耳機快沒電了,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舒緩的前奏響起,讓梁語竹沉入海底,又把他拋向空中。他瞥了一眼小粉絲的手機屏幕,知道了這首歌的名字。
《緩慢味》。
[忘掉自己
在溫柔道路上
問你可知我心意
請讓我靠近你]
喬夏左手撐著下巴看星星。
繁星綴滿浩瀚無垠的蒼穹,是黑色幕布前最懂浪漫的表演者。
[想要認識你
想聽你說你
也許任何一筆
我會說願意願意]
這首歌像是寫儘甜言蜜語的情詩。
梁語竹開始後悔把耳機戴在右耳。他想對所有“想要”說好,也想一直說願意。
一首歌過半,夏冬沒閉上了眼。梁語竹悄悄關掉了手電筒,失去了唯一的光源,梁語竹隻能隱隱約約看見小粉絲的輪廓。
四分五十四秒,吉他弦為這首歌畫上了休止符。
小粉絲的頭在這一秒淺淺地靠上他的肩膀。黑暗放大了他的感官,他能感覺到右肩的重量,還能捕捉到某人均勻的呼吸。
有人睡著了。
梁語竹自欺欺人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怕擂鼓般的心跳吵醒他。
這時候耳機也電量告終,成為最沒用的從犯,梁語竹忐忑不安,害怕他的罪行就這樣公之於眾。
四下寂靜無人,他又想起來歌詞的最後兩句。
[頭上月亮是我扔的硬幣
兩麵都是你]
上半身不動,保持靜坐的姿勢,梁語竹的思緒飄到了和奕姐簽約的第一天時,她耳提麵命說過的話。
“語竹,切記,乾你這行的,最忌諱愛上客人。”
“懂?”
懂啊。
梁語竹超懂的,他一直都有兢兢業業發福利,能留一個回頭客是一個。
可為什麼他感覺現在的他血壓飆得快衝破天靈蓋了?
奇怪。
他又沒三高。
*
喬夏是被5點的鈴聲吵醒的。
這會兒天已經蒙蒙亮了,他驚悚地算了算,很好,自己第一首歌後就完全沒有了意識,也就是說他在梁語竹肩膀上靠了快三個小時。
更恐怖的是,他不用動都已經感受到了脖子、腰上的酸痛,梁語竹隻會更勝一籌。
救命!
喬夏在繼續裝死和上斷頭台之間反複橫跳。
也不知道這耳機什麼時候沒電的,怎麼這麼不懂事,自覺循環到那種燥點兒的歌讓他清醒一下是很難嗎?
“你醒了?”梁語竹伸手關了他的鬨鐘。
喬夏早下定決心,如果梁語竹有掄胳膊的動作,那就一個字,跑!
他假裝是被梁語竹叫醒的,趁著揉眼睛觀察梁語竹的動作,“我怎麼靠著你睡著了?”
梁語竹卻神色如常地對他說:“還早,回帳篷再睡會兒。”
這就沒了?
喬夏又被他的迷魂陣搞得暈頭轉向。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胳膊還好嗎?要不要給你揉揉?”喬夏真誠發問。
梁語竹還是一臉淡定的樣子,“沒事,我每晚都拜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喬夏對他頗有點刮目相看的意味,但此時他腰酸背痛,還困得不行,沒精力想那麼多有的沒的,聽梁語竹這麼說就貓著腰鑽進了帳篷。
終於又躺下了,睡意很快襲來,喬夏在困頓中琢磨,想必梁語竹是夜夜苦讀,日日鑽研,才能有這種鋼鐵之軀和強悍的意誌。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強身健體的神器。學到了。
想著想著又睡著了。
梁語竹等夏冬沒完全鑽進帳篷才敢站起來揉肩膀活動筋骨,畢竟他也想維護自己在粉絲麵前的形象。
他上半身幾乎都麻了,很要命,但很值。
他們這行,最忌諱服務不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