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草叢裡摸出幾個石塊,墊在手心裡,隨意拋著起落兩下,又回頭看一眼被拴在更遠一點兒地方的馬,才問三人,“你們膽子大不大?”
“你這說的什麼話,”盧虎眉頭擰起來,催促,“我們幾個都當了多少年的兄弟了,互相都什麼樣兒,你又不是不知道。哎呀你就彆問那些虛的了,就告訴我們,你打算怎麼辦?”
“對麵人多勢眾,光靠我們幾個,硬闖肯定不行,得智取。你們過來,看這兒——”
沈嶺說著,朝三人一招手。
幾個人緊湊的蹲到一處,頭挨著頭,看地上堆著的幾塊石頭。
沈嶺利落的拿這幾塊石頭擺出一個地形圖,“假設這個就是鬆山大寨,從這裡,到這兒……”
……
虞歡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昏暗。
一縷月光順著關得不太嚴實的窗子照進來,屋內被照亮,勉強能看清楚其間布局。
這間屋子還算寬敞,該有的家具一應俱全。
尤其是窗下還擱著一張醒目的大書桌,從她這個角度,能看到桌子上麵放著的大筆架,筆架上另掛著好幾杆毛筆。
看起來,這間屋子的主人是個愛舞文弄墨的。
她大概是歪倒在床榻上,臉頰貼著的布料有些粗糙。
床褥極薄,床板又好像是一些碎木板拚合的,雖然還算平整,卻硌人。
試著動了動,繩索的束縛依然還在,胳膊已經被綁得有些發麻;
又嘗試著尋找繩結位置,奈何繩結的位置刁鑽,指尖摸得著,卻抓不到。
窗外一群男人的粗嗓門似乎就沒停過,聲音一直亂哄哄的,吵得她的頭快要炸了。
但也是從這些嘈雜的聲音裡,她隱約聽到了“老大”、“成親”、“洞房”等字眼兒。
窗欞上貼著的東西便也有了眉目,是拿紅紙剪的歪歪扭扭的“囍”字——
虞歡心中大駭。
她這是……被搶到土匪窩裡了?!
她從前曾聽沈嶺講過,每當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就有人選擇落草為寇。
世道越亂,匪盜越多。
朝廷無力征討,隻能任由這些匪盜野蠻發展。
而前世的沈嶺能成一方氣候,也與配合官府剿滅悍匪有關。
這些匪盜,對內頗講義氣,對外則窮凶極惡。
她現在身陷險境,又不知外麵情況如何,最要緊的,就是穩住自己,儘量與這裡的領頭之人周旋,等待救援。
正想著,忽聽門聲一響,有人從外麵進來。
屋子裡沒有點燈,光線暗淡,這人披了一身暗夜裡的黑,身形看著和盧虎差不多高,但腦袋卻比盧虎還要大兩圈。
當他進門以後,原本還寬敞的屋子就像瞬間被塞進一座塔,連空氣都好像被他堵了個嚴嚴實實。
虞歡被綁著,行動不便,隻有勉強撐起自己,看來人把手裡拿著的油燈送到她這邊,似乎是在打量她。
她不開口,那人也沒動靜,一時間,屋子裡的靜與外麵的吵鬨成了鮮明的對比。
良久,盛猛當先開口道,“那什麼,你彆緊張啊,我是個好人。”
虞歡腹誹:哪個好人能乾出劫人的勾當?
見虞歡沒說話,盛猛繼續強調,“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你我也算是見了兩回了,互相也算熟悉了,一會兒和我去拜堂,你可彆哭啊——”
虞歡試圖提醒他,“我和彆人成過親了。”
盛猛毫不在意,“成親怎麼了?你們又沒拜堂,不打緊!”
虞歡睜大了眼睛,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又見他又往床榻這邊走了幾步,燈火隨著他的步子搖曳兩下,燈芯上爆起幾朵燈花兒。
“且慢——”
不知道眼前之人會做出什麼事,她繼續出言拖延,“我被你帶到此地,還不知此處是何地,閣下名姓為何。”
“這裡是鬆山,”盛猛步子沒停,把油燈擱在桌上,走到她麵前,“我叫盛猛。”
見她沒再說話,乾脆追問,“你還有什麼想問的?一起問吧。”
虞歡默默地想,這人倒是爽快,打起交道來應該能省心不少。此番若能脫險,或許可以考慮將此人招入麾下……
冷不丁聽見盛猛又補了一句,“但是你得快點兒問啊,前麵都布置好了,就等你重新梳個頭,跟我出去抓緊時間拜堂呢!”
拜堂、拜堂、這山匪頭子對要做的事還真是執著——
不過有這份心,倒是適合做個先鋒將軍什麼的。
那廂盛猛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忽地落在床邊掉落的釵子上。
他也是個識貨的人,拿手裡一掂量就知道,這釵子是足金打造,一支能抵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
抵他們山頭開銷的話,也夠一月有餘。
想到這裡,他衝口而出,“鬆山挺好的,我模樣兒也不差,你嫁給我,咱們倆一個手裡有錢,一個手裡有人,強強聯合,絕對比你嫁給沈嶺那個窮得叮當響的大頭兵強多了!”
剛說到這兒,就聽門外有個手下來找,“大哥不好了!外頭有個自稱叫沈嶺的,讓你還他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