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沈嶺還是一如少年時的狂。
不過他這話說的也沒錯,虞歡被他背著一路穿行在山林裡,雖然腳下山路崎嶇,他卻如履平地,奔跑的速度更是不減。
虞歡伏在他背上,起初還掛念著身後是否有追兵,時不時回頭看;
後來多轉了幾道彎,身後始終沒什麼動靜,提著的一顆心也算稍稍放了些下來。
又看到沈嶺的額上時不時滾下來汗珠,她調整了下位置,抬起手,抓著袖口當帕子,打算替他擦汗。
這身喜服用的是不太上乘的錦,質地偏硬,穿在身上時稍顯挺闊,看上去原也不錯。
不過當它被充作帕子擦在沈嶺的臉上時,沈嶺隻覺得,好像有一把被磨燉了的銼,正在刮他的臉……
袖口的刺繡也紮臉,饒是他自詡皮糙肉厚,也不得不出聲道,“要不……彆擦了吧。”
虞歡沒反應過來,隻當他是在和自己客氣,替他擦汗的動作更是賣力。
直到她忽然聽到沈嶺“嘶”出一聲。
下意識低頭去看,看到他嘴角似乎也有些抽。
林子裡雖然樹木參天,但陽光仍是充盈,她注意到自己剛剛擦過的地方,汗沒怎麼擦乾,沈嶺臉上卻泛著不自然的紅,這才意識到不妙。
“抱、抱歉——”
她從前的衣著多是柔軟的絲綢,倒是忘了如今條件有限。
眼看著沈嶺臉上被反複擦過的地方通紅一片,她心虛地收攏好衣袖。
想了想,還是探手過去,補償似的,拿指腹替他抹掉額上那一滴快要滴進眼睛裡的汗珠。
不同於硬到紮臉的衣袖,指腹抹到眼周時的觸感,明顯不同於尋常。
沈嶺隻覺得自己臉上先滑過一縷微涼,然後這一縷微涼又好像凝成了一滴世上最最溫柔的水,在觸及到他眼角的瞬間,唰一下順著眼角一直潤到他心底去。
莫名激他一個哆嗦。
他一頓,他背著的虞歡就察覺到了,“怎麼了?要不要歇歇?”
話音還沒落,沈嶺就飛快的否認,“不是!”
主要是剛才那感覺太過異樣。
明明他自己也經常隨手抹一把臉上的汗,他又不是沒見過手,又不是養在深閨規矩森嚴的千金小姐,怎麼被她摸一下,就渾身都好像沒了骨頭,連心臟都跳得像要蹦出來似的?
怪哉怪哉!
回頭等蘭執他們過來,說什麼也得拿他們的手試試,他彆不是有什麼毛病了——
怕虞歡覺得他大驚小怪,趕緊找補一句,“剛才就是大意了,差點兒崴腳。”
“哦……”
虞歡聽著他前後間隔稍長的兩句回應,特地低頭往山路上觀察一眼。
他們現在走的是山間小路,相比先前的山路,的確更要坑窪一些。
隨即想著,連沈嶺走在這上麵都險些因為大意而出狀況,要是放她下來單獨跑,很有可能沒跑幾步就踩到些坑窪裡崴了腳。
不過到底還是得小心應對,便關切說道,“我看後麵一時半刻也沒有追兵,你慢點兒跑吧。”
沈嶺沒有放慢速度,像是為了證明他跑山路如履平地,步伐比之前還更快了一些。
虞歡在他背上隻覺得顛簸,不得不緊緊的靠住他。
兩人一時間誰也沒再說話。
又轉過一道山路,身後始終沒傳出什麼異常的動靜,沈嶺稍稍放慢了一些速度,察覺到背上的人有往下滑落的趨勢,忙裡偷閒托了她一把。
前幾次他也做過相同的動作,原也沒什麼,但這次卻莫名覺得古怪。
往前一回溯,好像自打她替他擦了一次汗以後,他的注意力就總是不由自主的往背上背著的人上轉移。
她太軟,勒到他背上,隨著他奔跑的速度起起伏伏,總讓他疑心是背了一團雲。
思緒順著這裡又想起之前帶她跳牆時候,每次接住她的感覺。
像接住一捧含苞待放的花。
她吐息間也像纏著絲絲縷縷的花香,此刻溫熱的氣息就嗬在他耳邊,讓他恨不得反手把這捧花拽到懷裡,不管不顧的狠揉深嗅,最好一直連花枝到花瓣都揉到心裡頭……
這念頭從心裡破土而出,尖銳的在他腦子裡呼嘯,甚至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不得不用出十二萬分精力,堪堪壓著這些念頭——
真邪門兒啊!
有個聲音在心裡大聲喊。
這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