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騅馬往下蹲了一點兒,方便虞歡下來,接著去拱了拱沈嶺的肩膀,像是在問他要林檎吃。
沈嶺自然的摸摸它的嘴,一副打著商量的口氣,“沒有了,回去再給你弄吧?”
烏騅馬聽懂了,有點兒失落,倒也沒再纏著要。
另一邊,虞歡下馬以後,先打量了一番四周。
這裡是山腳下一處背風的地方,往前幾步能看到天然有一個能夠容人的洞,從外麵看,裡麵黑黢黢的,不過沈嶺既然選擇停在這裡,想來這個洞口應該能同時裝下他們幾個。
這樣想著,同時拿出帕子來,繼續擦拭沈嶺剛給她的林檎果。
那果子拿在沈嶺手裡時,似乎隻是小小的一顆,如今換到她手上,卻需要她用一隻手緊握住。
果皮上麵沒沾上什麼塵土,她擦過一圈以後,沒有先吃,而是走到沈嶺身邊,遞過去。
沈嶺正將馬身上沾的落葉拂去,見狀一愣,“怎麼了?不好吃嗎?”
又有點兒後悔,當初在盛大頭那兒多順點兒東西好了,看這情形,她大概不喜歡吃林檎。
虞歡卻考慮得很周到,“你今天體力消耗得多,你吃。”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沈嶺笑笑,也沒和她來回客套,接過來以後捏在手裡比量一番,兩手一扣,往兩邊利落得一掰。
林檎應聲分為兩瓣。
沈嶺把大的那一半塞回她手裡,剩下那半小的直接往自己嘴裡一塞,一咬,“喀嚓”一聲脆響,甜香在嘴裡綻開。
他嚼著果子,示意虞歡,“挺甜的,你嘗嘗。”
知道再堅持給他也不會要,虞歡也咬了一口手裡的半個,舌尖一抹甜散開,的確很好吃。
一邊吃著,一邊跟著沈嶺往洞口走。
沈嶺收拾起來很麻利,不多時就將洞裡的雜草清了清,弄出一塊能坐的地方。
不過因著情況特殊,不能點火。
好在如今雖已入秋,卻沒到真正冷的時候,不烤火隻避避風,勉強也能過去。
烏騅馬也跟著他們來到洞外,站著打盹休息,偶爾甩一甩尾巴,甩開亂飛的蟲蠅。
周圍一時間變得更靜,耳邊充斥的全是簌簌風聲。
不用生火,兩個人都無事可做,虞歡吃著林檎,察覺身邊的人有些異樣,扭頭看過去。
沈嶺的眼睛在暗處依然顯得極亮,姿態慵懶,絲毫不像躲避追兵的模樣。
兩人的目光在半途相接,聽見沈嶺笑出一聲。
不由奇道,“你笑什麼?”
“你膽子還挺大的。”
她聞言,眉微挑。
就笑這個?
但還是接著他的話,說:“不過是在賊窩裡轉了一圈,也沒什麼可怕的。”
她早已見識過人間煉獄,區區一個賊窩,根本算不得什麼。
洞裡幽暗,她轉過頭看向沈嶺時,外麵的光亮照不到她的臉,連麵孔都看不太清。
隻聽她的聲音,看她周身舒緩起伏的輪廓,沈嶺能判斷出,她一點兒慌亂的意思都沒有。
也不知道她從小到大都是怎麼長過來的,這幾次遇險時的相處,好像就沒見她怕過。
心裡這樣想,跟著就問出一個他特彆好奇的假設,“要是我沒追出來,沒上鬆山,你會怎麼辦?”
虞歡不假思索,“你忘了嗎,我還有兩個侍女。”
雖然她話沒說全,但這已經給了答案。
沈嶺垂頭撥弄兩下雜草,感覺自己好像白問了。
他怎麼就忘了——
他這名義上的媳婦可是厲害得很,從小就敢從“小混混”手底下救人,遇險時絕不束手待斃,
這樣帶出來的人麼,自然也不容小覷。
他默默在心裡把剛才的假設補全:
要是他沒追出來,沒上鬆山,沒來救她……
他們倆之間,也就算完了。
一時又有些感慨,身子往後一靠,剛剛好靠在突出來的山壁上。
接著懶洋洋的開口,聲音在洞穴裡回蕩,帶出一點兒金石似的回音。
“想當初第一次見麵,你問我,跟不跟你走,我突然就想啊……我要是那個時候跟你走了,是不是就能早點兒幫你,把家產搶回來?”
她膽子這麼大,又對誰都掏心掏肺,肯定是從小就金山金屋的供著,根本不清楚人間險惡。
要沒點兒家底兒托著,沒厲害的人保護著,那就像隻守衛糧倉的羔羊,隨便來個什麼人,都能把她給吞了。
虞歡聽他舊事重提,下意識去看他的眼睛。
先看到的,是沈嶺眸光裡迸發的灼灼庇護之意。
雖仍帶著青澀,卻已開始展露山般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