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啊。”
虞歡想也沒想就自然的拉過他的手。
她的手還帶著點兒被山風吹拂過的涼意,抓在他手上時,就好像一點點碎雪翩然融化在火焰外。
本是無意招惹,但沈嶺卻在那瞬間升起一抹衝出心頭的悸動。
不過很快又被狐疑占據。
他看著自己那被她的手覆蓋住一些的手掌。
好像在他麵前,她總是……特彆的放鬆,特彆的肆無忌憚,說上手就上手,說抱就抱,完全不怕他多想似的。
隻是她這廂坦然了,反倒顯得他扭捏了。
他不得不略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聲,把心裡那點兒不對勁全給咳出去。
虞歡還拉著他的手,兩人的手一起覆到點雪的鼻子上,短暫停留後,她又繼續拉著他的手,在點雪的鼻子上輕輕蹭了兩下。
她沒有去看沈嶺的反應,目光一直落在烏騅馬上,話又像在對沈嶺說,又像在對點雪說:
“你看,就像這樣,有我帶著你,讓它記住你的氣味。等點雪接受你了,開始喜歡你了,以後就算再對你發脾氣,它也不會記你的仇。”
這一招,還是前世的時候,沈嶺教她的。
那天沈嶺剛剛得勝回京,新皇按照虞晃的意思,沒賞金銀,而是賜給沈嶺一匹馬。
她那時候剛好被召進宮中陪著皇後說話,便與沈嶺一起出宮去牽馬回府。
禦賜的馬,性子烈,即便被沈嶺馴服了,她也不敢靠近,更彆提騎上跑一圈;
沈嶺好說歹說,拉著她來到馬前,握著她的手,帶她一起摸了摸馬鼻子,讓馬也記住她的氣味。
自那以後,那匹烈馬當真就認得她了,每每看到她,都變得格外溫馴。
沒想到如今時光回溯,也輪到她教沈嶺,要怎麼和馬拉近關係了。
點雪一開始仍有些抗拒。
大概真的是來的路上被沈嶺催得狠了,又沒人給它準備可口的吃食,還留它獨自一匹馬孤零零的在鬆山大寨外的林子裡等了一宿,餓了隻能啃點兒地上的草葉子——
就衝著這幾點,它都想再啃沈嶺兩口。
於是越想越氣,連耳朵都開始前後搖擺得更厲害了。
虞歡注意到了它的情緒,趕在它又要去咬沈嶺之前,忙抬起另一隻手,揉了揉它的耳朵。
大概是因為有主人的安撫,點雪原本前後搖擺得飛快的耳朵,慢慢速度放緩,最後像往常一樣豎起,微微搖擺幾下。
對於沈嶺的觸碰,也不再如之前那樣不滿。
“快看,”虞歡欣喜的鬆開手,改為讓沈嶺獨自摸摸點雪的鼻子,“點雪原諒你了!”
沈嶺看著眼前這逐漸雀躍起來的一人一馬,心裡好像也有一種快樂的情緒被放大了似的,讓他跟著揚起嘴角。
他快速的又揉了兩下馬臉,再輕拍兩下,也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個小林檎果兒,遞到點雪嘴邊。
林檎的甜香味兒傳來,點雪這次是真的高興了,張嘴小心的銜走果子,友好的拱了拱沈嶺,自己挪到一旁慢慢吃了。
“你從哪兒摘的林檎?”虞歡被他變戲法似的動作驚住了。
之前他們一路從山裡跑出來,路上緊迫的連歇歇的時間都沒有,山路兩旁也沒見什麼果樹,他還一直背著她呢,按理說更是抽不出空兒去什麼地方專門摘一個回來。
沈嶺很快揭開謎底,“從盛大頭那兒順的。”
說完,他又變出一個大一點兒的林檎來,遞給她,“還有一個,你也吃。”
虞歡看著躺在他手心裡的林檎。
林檎小巧,他手掌寬大,這樣徑直遞過來,圓溜溜的林檎在他掌心裡滾了一滾,又堪堪停住。
他們這一路一直在逃跑,時間緊迫,什麼也顧不上,也不知他是如何保持,才讓這幾個林檎果沒掉出去。
“多謝。”她接過林檎。
從鬆山大寨裡逃出來的時候,是在午後,這時候日頭漸漸有些西斜,就算與蘭執他們彙合,怕是也來不及進城了。
果然就見沈嶺又往四周觀察一番,像是在考慮要在何處過夜。
又過片刻,沈嶺從裡衣上撕下一片布條,隨手折了截樹枝綁在上麵,在低處尋了一片矮叢,將綁著布條的樹枝藏進去,做了個隱秘的記號,給蘭執他們指路用。
做完這些,他回身招呼虞歡,“這裡不能久留,我們還得往前麵去。”
這次沈嶺沒有背她,而是讓她坐在馬上,自己在下麵牽住韁繩,穿行在林間。
虞歡沒問他要往哪裡去。
她坐在馬背上,垂眸看沈嶺走在馬前的背影。
他那一身喜服已經有些臟汙了,衣擺也有被刮破的痕跡,本是一身狼狽模樣,卻因他闊步向前無懼無畏的颯遝與風發,一掃而空。
讓她忍不住就想,似乎在她的記憶裡,沈嶺一直都是這般意氣風發的模樣。
哪怕後來的戰事再苦、再膠著、再讓人心力交瘁,在他眼裡都普通的不值一提——
天塌下來,他也有辦法,再拽一塊天來補上!
想到這些,她好像也被感染一般,生出源源不斷的勇氣。
於是周圍那越來越暗的天色,林間嗚咽的風,未知的走獸聲息,全都不屑一顧。
……
又不知走了多久,夕陽已經隻剩下一抹餘暉,沈嶺終於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