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你可知是誰?……(2 / 2)

美人問骨 之子言歸 6535 字 8個月前

“在哪沾上的?”

尹姝緘默不語,藏於袖中的手卻是緩緩攥緊。衛驤哪裡看不出她所想,知曉她眼明心細,自然也是瞧見了,“鄒家老宅的櫥櫃中有一吊臘肉,裡頭的藥帖黃紙亦沾上了如此的肉油。”

尹姝微微頷首,唇角有些顫,“藥帖是從鄒家老宅拿來的。”亦或者說,這藥帖經了元娘手。

衛驤負手,一如從前的涼薄,“那如今,你可還信她?”

尹姝彆過臉,不想叫他看到她眼中濕意,“我不知……”

於情,她不該信的,可於理,她動搖了。

……

衛驤走了,徒尹姝一人倚坐於石階上望天。遼陽的年春來得有些遲,不似江南三月水暖,春山杏雨,猶記自己初來時吃不慣也住不慣,夜裡雖有炕,可白日裡沒個湯婆子暖手,便哪兒也不想去。

後來與元娘說起此事,她笑了兩嘴,隔日便送了一對紋花布履,怕她冷,元娘特地去采了蘆葦絮給她填入鞋麵中,還繡了花樣,後來她又送來兩對,叫她換著穿。

她實在想不通,元娘會有何怨念而起了害人之心?

元娘托她送的銅錢還在手中,她掂了掂,無奈一歎,便往山下去了。

寒天日短,她路上耽擱了三兩下,到經曆司時天已沉黑了,恰逢司役散值三三兩兩往外走,往東廂房一路走便也不見得有人值守,隻有一個司役抱著一捆柴往這處走來。

司役見了她有些詫異,“天也黑了,尹姑娘還來經曆司?”

尹姝頷首笑笑,“隻是來送些東西。”

那司役好心道:“衛大人不在經曆司,半個時辰前走了。”尹姝這兩日跟著衛驤查案之事眾所周知。

尹姝一怔,“多謝,不過我不是來尋衛大人的。”

“哦哦。”司役自知多話,尷尬笑笑。

尹姝見他這一捆柴禾似是要往廂房去,多問了一嘴,“你這是送哪兒去?”

“是給鄒家的送去。”司役托了托柴禾,走得稍慢了些,“鄒家的那老婆子喊冷,夜裡要燒炕。”

衛驤已懷疑元娘了,竟還留二人在經曆司?“衛大人未差人將她們送回去? ”

“送回去?”司役提及這話無奈聲起,“我倒是想呢,可未得大人之令,我們不好說什麼。鄒家的鬨騰的緊,白日飯不吃,夜裡又不睡,一入子時就在那鬼哭,殮房還停著三具屍呢,彆提多駭人,攪得人不安寧,臨街就有人一早來經曆司鬨了,依廖經曆之意明日再查不到凶手,便先將人送回去,命人守著就是。”

說這話的工夫到了屋後,司役將捆柴往地上一丟,撣了撣柴屑,“我先走了,今日我值夜,若有事,你來偏門喚我一聲就是。”

“好。”

二人說話聲不小,屋內也有了動靜,尹姝還未繞至正門,就見元娘端了隻燭火走了出來,一見是她,有些驚詫,“阿姝?你怎麼來了?”

尹姝恍惚了一眼,倘若初見元娘時的模樣,她將荷包遞了過去,“來給你送這個。”

元娘嗔了她,“這麼晚了來做什麼,明日也不遲的。”

尹姝笑笑,“怕你急用。”

元娘拿她沒辦法,拉著她就往屋裡坐,“先喝口水。天這麼黑你怎麼回去?我去勞煩司役送送你。”

“不了。”尹姝沒有接,白日才來,此時竟覺著有些拘束,“我今夜不回去了,四更還要去城口給人入殮,來回一趟過於折騰了,我想著宿在殮房旁的廂房內就是。”這話不假,她路上就是被此事耽擱了。

元娘知曉她平日接些入殮的散差,有些心疼,“殮房哪是住人的地兒,夜裡你宿在我這兒吧,今日我勞煩司役支了小榻,我與你一道睡罷。”

尹姝正要婉言相拒,卻鬼使神差點了點頭,“好。”

“我去給我婆母燒個炕,你在屋裡坐著。”

尹姝起身,“我幫你。”

“不必。”元娘攔著尹姝,笑笑,“你哪裡會做這個,第一回燒炕還是我教你的。”

看著元娘出了屋,尹姝笑意漸退。還是那個元娘,可她終究覺得不同於往日了,元娘未變,是她對她生疑了。

鄒氏想來是又鬨了一日,早早睡下,夜裡安穩的很,元娘也鬆快了些。榻不大,不過因二人瘦小倒也能擠一處,不過半個時辰,屋子暖了起來。

尹姝側著身闔眼,人卻醒著,她試探開了口,“阿姐。”

身後之人回了聲,“你還未睡呢,可是不舒坦?”

“不是。”

窗外難得月明星稀,清冷月色流落窗柩前,本該好夢,可尹姝了無困意,她鉚了許久的勁兒才開口:“阿姐,我見你可稀罕那隻荷包了,這些年也舍不得換,是心上人送的?”

屋內寂靜,才出口尹姝不免懊悔,話不該講得如此直白的,“阿姐,我隻是隨口一問,你莫多想。”

“是。”話聲一出,落針可聞。

尹姝也未想到她回得如此乾脆,一時未想好如何接話,倒是元娘並無藏掖的意思,“阿姝,我從未與人提及過他,你是頭一個。”

換作往日尹姝定不會問起此事,可如今……“阿姐,你被牙婆子賣給鄒家,他沒來尋過你嗎?”

“他死了。”

尹姝似是覷見了她眼底的哀淒,饒是料想過,可話從元娘口中道出她仍是心口一滯,“阿姐,對不住。”

“沒事,過去了。”元娘輾轉了身貼向尹姝,“我曾與你說過我因叔父苛待而逃出來吧。”

“嗯。”

“後來我一路北上遇上了他,他是個斯文書生,慣會念些詩文哄人,他本是要娶了我的,可他母親不許,要死要活逼他與我斷了,我不想叫他為難,自己走了。”

尹姝聽了不是滋味,“那他是如何死的?”

元娘輕歎了聲氣,“我不知,我到鄒家幾月後我才聽聞他死去的消息,我自此便也沒了什麼念想,安心待在鄒家了。”

“那你當初為何會被牙婆子騙了去?”

年月已久,元娘亦有些記不清了,“與他分彆後我孤身謀活,那時我不知她是牙婆子,聽她說可給我找口飯吃,家主要個勤快些的姑娘,我就去了。”元娘說至此處,替尹姝掖了掖布衾,“好了,你早些睡,三更就要起身呢。”

“好……”尹姝心有疑慮也未再問。

“對了阿姝,你得了空再去趟我屋子吧,倚牆的箱匣中有我給你做的鞋,春秋夏日的皆有,管你穿好些年月的。”

尹姝心頭有些發澀,“阿姐做那麼多做甚,我屋裡還有好些沒穿呢。”

元娘笑笑,“你隻管穿著。”話音一落,她又背了身過去。

二人無話,屋裡落於寂靜。

窗柩鎖了月色,尹姝看了一夜。

……

尹姝四更天走,待城口入殮一事畢,已是辰時,她累得有些直不起身,街口買了十個包子便往經曆司去。

一路上的人倒是奇奇怪怪,個個腳下生風,想是又湊什麼鬨子去了。

尹姝沒忍住,攔了一少年,“小哥,這又是什麼事?哪裡出事了?”

“去經曆司。”小哥哪有功夫與她廢話,生怕慢了步就占不著好地兒,“說是抓住凶手了。”

“什麼!”尹姝麵色大變,這才幾個時辰。那小哥欲要走,又被尹姝扯住,“可知道凶手是誰?”

小哥不耐煩,“你跟著去看看不就知曉了。”

“你與我說說嘛。”

小哥拗不過她,“說是鄒家的大兒媳,鄒元氏。”

尹姝手一鬆,小哥趁這檔口一溜煙跑了。

啪嗒。手中紙包落了,包子滾落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