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淵看了紀星眠一眼,沒說話,開門進房間。
本想直接關上門,但門合上前,席淵明顯看見紀星眠抬起眼眸望著他,滿眼的失望和可憐巴巴。
紀星眠朝他勉強笑了笑,低聲說:“席老師不願意也沒關係,我隻是忽然想起來我的家人,曾經他們還在的時候,都是叫我的小名,現在我已經很久沒有聽見了這個名字了……”
他落寞地輕歎一聲,“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聽見有人這麼叫我。”
席淵冷靜地建議道:“以後你還會有家人,可以讓他們儘情的喊。”
紀星眠:“……”
“那不一樣。”紀星眠執拗地說:“我現在隻想聽席老師喊我一聲。”
話音剛落,紀星眠又改變了主意,垂下眼睫,說:“算了。”
“席老師不喊也好,或許人家說得對,我天生就克親,家人會受到傷害都是因為我,席老師要是喊了,被老天誤以為是我的……”
席淵越聽越眉峰緊鎖得厲害,冷峻的輪廓這一刻顯得有幾分鋒銳嚴厲,他打開門,沉聲道:“紀星眠,什麼年代了你還信這些?”
紀星眠抿唇。
察覺到語氣有些重,席淵緩和了下,說道:“迷信不可取,你很聰明,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不該陷入這種不必要的內耗,那些事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不應該。”紀星眠輕聲說:“但是從小他們就那麼說,說我的父母都是因為我才早亡,過年過節的時候,我從來不串門,因為親戚們都不願意見到我。”
“每一年的生日,沒有人祝我開心,每一次節日,沒有人和我歡慶。”
紀星眠眼睫輕顫,抬眸時,眼眸如水洗過一般,清澈見底,盛著迷茫與罕見的脆弱。
他問道:“席老師,我不能得到那些嗎?”
席淵呼吸一滯,沉默片刻,帶著黑色手套的手很輕很輕地揉了揉紀星眠的頭。
“為什麼不能?”席淵說:“你不需要聽他們的詆毀,不需要因為任何人的話否定自己,世界是你的,與他人無關。”
“嗯!”紀星眠順勢上半身往前傾,腦袋靠在席淵頸窩,努力收斂語調中的滿足,悶聲道:“席老師對我真好。”
脖頸處毛茸茸的發絲蹭得席淵有些發癢,他動了動,低頭看著靠在他身上的紀星眠,嘴角一抽,有一種被騙的感覺。
但紀星眠說得又不像作假。
席淵剛要讓人起來,靠在胸膛上的人卻提前一步退開,隻是脖頸有什麼柔軟溫熱的東西擦過一瞬,快得幾乎感應不到。
席淵眉心跳了兩跳,脖頸又開始發熱發燙,他看向紀星眠。
紀星眠眼底還有幾點盈盈的淚光,看起來很逼真。
席淵又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其實我剛剛說謊了。”不等席淵開口,紀星眠抿唇一笑,說道:“每一年的生日和節日,都有席老師和我度過。”
席淵過了會兒想起,紀星眠說得是指他們八年中偶爾的聯係。
因為小紀星眠很有分寸很乖巧,隻在節日和生日會給他發信息,每一次還會附上讓人欣慰的優秀成績單,因此他每一條信息都回了,雖然回複比較簡短。
“我早就把席老師當家人,所以聽見那句小名的時候很開心。”紀星眠局促地站著,眼巴巴望著席淵,小聲問道:“真的不能再叫一聲嗎?”
或許是有些喝了酒有些微醺,心也變軟了,儘管知道這或許又是紀星眠刷好感的小招數,但看著紀星眠眼底的光亮一點點暗下去……
席淵遲疑一拍,薄唇微動,輕聲吐出了簡短的兩個字。
紀星眠微怔,旋即綻放出璀璨的笑容,眉眼彎彎地說道:“謝謝。”
“席老師晚安。”
“晚安。”
“咯吱”一聲,房門徹底合上。
席淵回想起紀星眠走時的滿足神色,有些失笑。
嘴角的弧度剛起,席淵慢慢擰起了眉頭。
他和紀星眠的關係是不是越來越好了?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席淵揉了揉額角。
二樓的另一間房。
紀星眠躺在床上,如捧著珍寶般捧著手機,一遍遍聽著悄悄錄下來的聲音,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議。
計劃初見成效,席老師都叫他小名了,這算是有大進展了吧?
紀星眠愉悅地摸了摸手機屏幕,思考著下一步。
上一世的席老師對他有師生之情、有欣賞之情,卻獨獨沒有愛情。
想讓一個眼中隻有工作,對任何湊過來的男男女女都不感興趣的人產生愛-欲,似乎是一件相當難的事。
紀星眠指尖停頓。
愛-欲。
紀星眠垂眸,呼吸逐漸加重,手掌用力攥緊手機,入迷地聽著那一聲聲“眠眠”,眼底的光芒越來越亮。
……
第二天早上,擁有生物鐘的席淵準時起床,洗漱完下樓時,樓下的紀星眠剛好準備完早餐。
紀星眠看見樓梯下來的人,和平日一樣笑著說道:“席老師早上好。”
“早上好。”
席淵看了眼餐桌上的兩份早餐,又看了眼紀星眠微笑的臉,沒說什麼,坐下用餐。
早餐快吃完時,紀星眠不好意思地問道:“席老師,我今天有早課,等會兒方便讓我搭一下車嗎?”
席淵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