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一樓後,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門口。
席淵本想看一眼就回去,誰知還真看見了雨幕中一道險些與黑夜融為一體的身影。
他瞳孔一縮,匆匆拿過門口放著的雨傘,大步流星走過去。
站著的果然是紀星眠。
青年渾身濕透,黑發被雨水打濕,可憐地耷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失去光芒,唇瓣一絲血色都沒有,和臉色一樣慘白的可怕。
“你還站著乾什麼?”
席淵撐著傘,胸膛頭一次生出難以平息的怒火,氣紀星眠這麼不愛惜身體,但看著紀星眠望著他的眼神,怒火被兜頭澆熄,沉了沉氣,說道:“先進去再說。”
紀星眠站了太久,隻穿著一身薄薄的西裝,晚上降溫還下大雨,再站下去明天能不能起來都是個問題。
紀星眠動了動唇。
他站了太久,又淋了雨,這會兒嗓子乾澀嘶啞,在雜音不斷的雨幕中很難聽清。
席淵花了點時間連蒙帶猜才搞清楚紀星眠說的是什麼。
他說:我就知道你會來。
席淵捏著傘柄的手收緊,目光沉沉,說道:“用自己的身體做賭注毫無意義,紀星眠,隻有不理智的小朋友才會這樣做。”
紀星眠眼睫顫動,明明站都站不穩了,還衝他緩慢地眨了下眼,啞聲道:“我就是不理智的小朋友,需要老師的教導……”
或許是撐著的一口氣卸下了,紀星眠踉蹌了下,他下意識想扶住身邊的人,忽然想起什麼,頓住了。
席淵伸出手扶住紀星眠的手臂,沉聲道:“先進去。”
紀星眠牽起一抹虛弱的笑,說:“我不想進去。”
“一進去,你又要趕我走。”
席淵稍稍平息的怒火又升了起來,他眉骨壓著,不容拒絕地說道:“你不進去,院子也彆想呆。”
紀星眠瞠目結舌,他張了張口,突然瞄見男人腳底下沾滿泥水的拖鞋,神色一怔,改口道:“好。”
席淵一手撐著傘,一手扶著人進屋。
屋裡開著全屋空調,是最適宜的溫度。
席淵把紀星眠安置在沙發上,去把雨傘放好,又去廚房燒了熱水,再從客房拿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出來。
一整套流程行雲流水,席淵一轉頭,就見紀星眠捧著喝光的熱水杯望著他,眉眼似乎在笑,卻湧動著更深更暗的東西。
“去洗澡。”席淵說道:“看我做什麼?”
紀星眠看了眼遞過來的衣服,搖了下頭:“沒有力氣洗了。”
“下次還站嗎?”席淵斜睨他一眼,重新拿了一條毛毯出來,裹在紀星眠身上。
紀星眠仰頭望著席淵,彎了彎眸:“還站。”
席淵:“……”
饒是席淵,此刻也有些克製不住想教訓人。
衣擺被人輕輕拉了拉,席淵麵無表情地低頭看去,還以為紀星眠又要做出什麼幺蛾子。
“我說笑的。”
紀星眠卻放下水杯,濃密纖長的眼睫低垂著,遮住眼底氤氳翻湧的情緒。
他慢慢說道:“我知道你沒有改變想法,還是想讓我走,今天晚上我想通了,感情的事不能強求,等事情了結,拿到孫鳴和幕後主謀殺人的證據,我會主動搬走。”
席淵一頓,有些微訝地看著紀星眠。
紀星眠裹緊身上的毯子,輕輕一笑:“這段時間麻煩你了,很抱歉讓你困擾。”
“你真想通了?”
席淵莫名不太相信,紀星眠剛剛還站在那,一轉眼,就想通了?
“嗯。”紀星眠笑著說:“需要立字據嗎?”
席淵望著紀星眠,有些無法把眼前客氣微笑的紀星眠和之前的紀星眠對上號。
過了半晌,席淵說道:“不用。”
不管紀星眠是真想通還是假想通,等事情了結,都是一樣。
紀星眠笑了笑,說道:“很晚了,你去睡吧。”
他說完站起身,“站了一晚上,有點累,我也先回房休息了。”
沒有半點糾纏。
席淵看著紀星眠回房,心底也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其他。
他收回視線,轉身去關客廳的燈,忽然聽見身後“砰”的一聲響,連帶著心臟也猛然一跳。
席淵驀然回頭,就看見紀星眠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的一幕,一瞬間,呼吸都凝滯了。
……
巨大的動靜驚醒了陳叔,席淵幾句話安撫驚嚇到的陳叔,親自開車帶著紀星眠去了最近的醫院。
好在半夜沒什麼人,診治很順利,沒有大事,隻是有些發燒,右手手臂脫臼,左腿扭傷。
席淵聽完醫生的話,提了一路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問完了注意事項,席淵告彆醫生,回了病房。
給紀星眠住的是豪華單人病房,病房裡有一張陪護床,但席淵已經半點睡意都沒了。
任誰大半夜經曆這一串,估計也睡不著。
席淵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看著病床上臉頰紅撲撲,皺著眉難受的紀星眠,不知第幾次頭疼地扶住了額頭。
果然是上輩子欠了紀星眠。
“讓人說什麼好。”
席淵歎氣,給紀星眠撚了撚被子,注意到紀星眠嘴唇乾燥,想起醫生的叮囑,用棉簽沾了點水,給紀星眠打濕嘴唇。
誰知棉簽剛碰上去,就被紀星眠張口含住了。
席淵撚著棉簽另一頭,無言以對地凝視著紀星眠,這是乾什麼?
“鬆口。”席淵說。
昏迷的人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更不可能聽見。
席淵擔心紀星眠燒傻了把棉簽上的棉球吞下去,扯了扯棉簽,床上的人乾脆咬住了棉簽,還緊緊皺著眉,模模糊糊嘟囔著什麼。
席淵沒聽清,怕把紀星眠的牙崩了,放棄粗-暴的抽-出棉簽,想伸手撬開紀星眠的唇。
剛抬手,才發現沒帶手套。
手部的皮膚也要透氣,席淵睡覺一向會摘掉手套,今晚隻是起個夜,沒料到會發展成這樣,來醫院的時候又急,自然沒想到要戴手套。
席淵思索片刻,又拿了一支棉簽嘗試撬開紀星眠的嘴,誰知再次被咬住。
“是餓了嗎?”
大半夜的,哪裡有什麼發燒患者能吃的東西。
席淵沉思良久,想放棄那兩根棉簽,一鬆手,就見紀星眠動了動唇。
“彆咬。”
席淵眉峰一擰,身體比腦子快,手指先一步塞進紀星眠嘴裡,將兩根棉簽替換出來。
手指探-入的地方溫暖濕-熱,牙齒輕輕壓在指腹上,席淵脊背一僵。
“唔。”
一根手指比棉簽大多了,強烈的異物感讓紀星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皺眉迷茫地望著眼前的人。
“席……”
說話間,軟乎乎的舌頭不小心擦過指尖,細小的電流竄過全身,席淵一點點收回手。
“你在做什麼?”醒過來的紀星眠躺在床上,歪了下頭,疑惑地看向席淵。
席淵麵無表情地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表麵淡然自若,隻有被含過的那隻手緊緊攥著,泄露了幾分情緒。
紀星眠眸光微閃,麵上理解地點點頭:“抱歉,今晚麻煩你這麼多次。”
按照以前的紀星眠,這會兒估計會雙眸亮晶晶,又或者茶言茶語,但現在的紀星眠,很客氣地承認了錯誤。
“沒事。”席淵擦了擦手,卻擦不掉手指上的特殊觸感。
席淵去洗手間洗了幾分鐘的手,冰涼的水流總算衝淡那股讓人不自在的感覺。
他剛出來,就看見燒得滿臉通紅的紀星眠在掙紮著爬起來。
“起來做什麼?”席淵快步走近,眉頭緊鎖:“醫生說你需要好好休息。”
紀星眠嘴唇囁嚅半晌,沒聲,臉卻越來越紅。
席淵小心地伸手,在儘量隻觸碰一點皮膚的情況下探了探紀星眠的額頭,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溫度。
“哪裡不舒服?”席淵問道。
“不是。”紀星眠幽幽道:“你給我喂了太多熱水,想上廁所。”
席淵:“……”
席淵沉默了會兒,說道:“你的腳隻是扭傷,應該可以自己去?”
紀星眠點頭。
席淵幫忙掀開被子,扶著紀星眠下床,看著人晃晃悠悠一步一蹦地往廁所走,左腳腳踝腫起來的大包觸目驚心,隨時有再次摔倒的風險。
摔一次是扭傷加脫臼,他被咬手指,摔第二次……
席淵再度沉默。
“我來吧。”
已經走到廁所門口的紀星眠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
還沒說完,席淵已經走了過來,不由分說架住了紀星眠。
廁所裡,氣氛極為古怪。
席淵閉著眼扶了半天,沒聽見一點聲,開口問道:“不想上了?”
這回輪到紀星眠沉默。
試問,誰能在喜歡的人麵前噓噓出來?
紀星眠腦子裡劃過一連串不可言說的play,緩緩道:“你覺得我在你麵前脫褲子,合適嗎?”
席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