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馬丁靴碾過平整的木質地板,帶起一串倦懶的“咯吱”聲,沒多會兒息了聲。
好半晌,宋晚煙與穆酥寧才從怔忪中回過神來,麵麵相覷。
“媽呀這才喝了幾口就出幻覺,竟然叫我以為碰上裴鈺時了……”
穆酥寧心有餘悸地撫上胸口,嘟嘟嚷囔著又灌了一口酒。
修長圓潤的指甲陷進皮肉,從神經傳來的隱隱痛楚讓宋晚煙徹底清醒過來。
是上天也在懲罰她鑽營這種歪門邪道的路子麼?才會毫不留情地設下重重阻礙。
不久前生起支撐在胸口的一口氣突然散了,宋晚煙頹喪地塌下肩頭。
這時她格外後悔自己出門時怕冷穿了件高領毛衣,以至現在憋悶地透不過氣來。
手邊就有供給客人取用的冰塊,宋晚煙隨手夾了兩塊丟進杯裡。
晶瑩的酒液濺射起圓潤弧度,折射出光怪陸離的色彩。
纖白柔軟的手指貼上杯壁,冰涼的溫度讓思緒漸漸平靜下來。
“沒出幻覺,就是他。”
穆酥寧還是堅信自己不太清醒,不然為什麼會覺得身邊好友冷靜的嚇人。
這還沒出師呢就翻車了!
“不不,他也不一定聽見了,彆往那壞的方麵想……”穆酥寧自言自語也不知是在安慰誰,小心翼翼,“晚晚,你爸他……不至於真把自己親女兒往火坑推……”
在宋晚煙那雙黑玉丸般剔透的眸子靜靜注視下,穆酥寧哪兒還能編造出再多一句話,忿然拍了兩下台麵。
“把親閨女嫁那大十幾歲的老男人,他也不嫌磕磣的慌!真那麼好讓他小閨女嫁去唄,省的成天滿肚幺蛾子沒處擺活!”
宋晚煙無聲笑笑,含了一塊冰在嘴裡。
冷硬的觸感壓擠著舌麵與上顎,冰到僅用手碰下巴便能摸索到那股冷,冰到下半張臉裡裡外外幾乎都麻木到失去知覺。
她似乎隻能從這自虐一般的行為中意識到自己還是鮮活著的。
發泄再多也沒有意義,要緊的還是該怎麼想辦法解決眼下的問題。
穆酥寧也深知這個道理,很快平複下心情,給宋晚煙出主意:
“其實也不一定沒辦法,有兒子就有破綻,我們可以在那個張總的前妻和兒子身上下功夫。或者乾脆敞開了談判,你一個流量實力樣樣不差的頂流,還在事業上升期,他是想親手把搖錢樹砍了嗎?”
這些其實早在之前就討論過了。
能捧起更多的搖錢樹和開拓新市場潛在的巨大紅利相比,哪個更重要?
以及他們瞄準的目標張總。
“沒了張總,還會有劉總李總趙總。”宋晚煙含著冰塊,慵軟的嗓音有些模糊,眸底一片清明。
如果問她演戲帶給她的好處是什麼,那麼其中之一便是察言觀色、探究人心。
於是在不小心撞到他們一家人背著她閒談時,她才能那般輕易地,看穿她那親生父親眼中灼亮的欲念。
那樣堅定。
讓人惡心。
“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清醒得太晚,如今已經深陷局中,想獨立都有心無力,要爭家產更是難如登天,以至於任人擺布……”
輕輕淡淡的一句話從口中吐出,很快便逸散到空氣中,除了穆酥寧,不再叫第二個人聽到。
“裴鈺時是我目前的最優選了。權勢足夠壓製他們的一切心思,人也足夠風流,足夠我與他交易,各取所需,甚至利用得當了……或許還能達成更多的目的。”
宋晚煙垂首,目光落在手中的紙張。
並不重,卻沉甸甸壓在心上,她甚至詭異地從中尋到了一絲心安。
好友擔憂的注視讓宋晚煙心裡一暖,微涼的指尖撫上她的手背,玩笑似的:“那可是裴二少誒,這買賣說不定還是我賺了。”
至於所謂討厭戲子、和剛剛那場戲劇化的初見……
成不成不試試怎麼知道?萬一能成,那便能給她的籌碼更添一分重量了。
穆酥寧從宋晚煙眼中讀出孤注一擲的堅定,動了動唇,滿腹的憂慮如何也說不出口,拎著酒杯碰過去,彎起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