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麵對麵站著,宛若極儘親近的一對。
溫情柔順的舉動,呢喃似的的低語,相互間十分平和,近距離的接觸,無一不難舍難分。
但南迦口中的話語卻又如同細薄的利刃,不留半點情分。適才還做出那樣難以琢磨的行徑,分明是要靠近紀岑安的,可下一刻就抽離得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眷戀,平淡得過分。
紀岑安抿抿唇,掀起眼皮子再望向對方。
南迦又恢複成最初的態度,將她當成陌生人江燦,轉而為之理順衣服領口,溫柔克製到了極致。
理智,清清冷冷。
與往常對待其他人一般無二,不會太過漠然,也不至於熱切,分寸得當,不偏不倚。
“今晚就到這兒了,耽擱江小姐你的時間了,麻煩你大半夜還來跑一趟。”南迦放下胳膊,得體地笑了笑,方才那一瞬間的失神不複,取而代之的是遊刃有餘,視若等閒地處理當下的所有。
紀岑安怎麼不能領會,一聽就有了數。
見次麵而已,不能代表什麼。
對方大費周折請她到這兒,可不是為了敘舊或重歸於好,剛剛能好聲好氣說上幾句已是極限,彆的更無可能。
紀岑安唇瓣翕動,應該回應的,可終還是沒有。
無可辯解,她倆之間本就這個樣。
那時就是不斷磋磨折騰的關係,一直不讓另一個人稱心如意,何況是現在。
有的事不會變,從來如此。
當著她的麵,南迦徑直把睡袍換下,換成一套合適的長衣長褲。
“五六點了,這個時間回去應該也不方便,江燦小姐可以在這裡歇一晚再走。”南迦說,換完上衣再順手捯飭烏黑秀麗的頭發,對著全身鏡照照,全然不在意紀岑安的存在。
即使嘴上十分禮貌客套,可實際是把她當做透明。
不知該如何回應,紀岑安斂目,神色起伏不大。
“不用。”紀岑安說,語氣很輕。
不顧她的意願,沒聽見一般,南迦溫婉說:“明天讓趙叔他們送你回去就行,也不費事。”
講著,視線再從鏡子中轉開,稍微側目朝向紀岑安,貼心添道:“江小姐待會兒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可以喊趙叔上來就是,不必太拘謹。”
趙叔,趙啟宏,開車的那位司機。
也是這處北苑彆墅的現任管家。
安排得滴水不漏,完全就是在對待哪位遠道而來的賓客。
甭管紀岑安願意與否,今天肯定是要在這裡留一晚的,不會讓她走。
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紀岑安靜靜站定沒動。
大概是光線照射角度的問題,這人此刻的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白,麵上的情緒有些複雜。
南迦沒興趣再與之周旋,收拾好就要離開,轉身便走出寬闊的衣帽間,頭也不回地行至門口那裡。
哢嗒——
門被徹底合上,鎖了。
少了一道身影,偌大的二樓立時變得空曠冷寂。
漆黑的夜色深遠,沒多久,樓下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
彆墅裡清淨,樓上樓下聽不到其它聲響。
一片死寂,壓抑而沉重。
時鐘嘀嗒轉動,好久,紀岑安才垂下眼瞼,定定看著衣帽間裡的昂貴禮服和睡袍。
那兩身衣服雜亂堆疊在一起,顯得突兀又不和諧,莫名就很是灼眼。不過紀岑安最後還是沒管,一語不發地關上燈,把二樓裡的全部亮光都滅掉,倒沙發上歇著。
沒到床上去,也沒做彆的事。
這個夜晚注定難捱,哪怕距離天亮隻有不到兩個小時了,但到下午一點以後,都沒人上來開門,或是有哪位進來問問。
整棟大房子裡就好像是空了,被外界隔離了,外麵的進不來,裡頭的出不去。
紀岑安躺沙發上翻來覆去,天邊露出魚肚白之際都未能合眼,被愈發明亮的光刺得難受,想小憩一會兒都不行。
二樓的落地窗簾都是開著的,沒合上,二樓的采光效果太足,太陽還沒升起來就晃得要命。
趙啟宏過了晌午才慢悠悠開門,推著一輛小車,上麵堆放有一車的精致午餐。
門外的保鏢已經離開了,不知何時走的。
彼時的彆墅裡除了幫傭和保潔人員,剩下的活人就趙啟宏和紀岑安了。
一進門,趙啟宏向紀岑安問好,將食物全都擺到客廳的餐桌上,順便示意一名幫傭把昨晚喝剩的那瓶羅曼尼康帝端走。
趙啟宏挺有眼力見,看紀岑安一臉沒血色的樣就猜到她昨晚過得應當不大順利,至此也不多嘴亂講話,隻叮囑紀岑安趕快吃飯,有哪樣的需求可以隨時告知。
“南總給您備了換洗的衣物,都放在浴室裡了,您想哪個時候用都行。”趙啟宏謙恭說,並悉數交代一些必要的事,一五一十地複述。
譬如紀岑安想留在這邊住也沒問題,長住都無所謂;譬如紀岑安要是不願意待在這裡,也能吃完飯就送她回筒子巷。
這邊不會阻止,不會限製她的人身自由,反正都隨她的意。
趙啟宏沒提到南迦的去向,有關其它的方麵,一概都絕口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