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鴨去首尾去爪,放入調料慢火煮起,乾貝則入蒸鍋,取鍋底蒸汁。金絲瓜自中間剖開,去皮取絲備好。
兩柱香後,子雞鴨鍋裡撇出一半油脂。再兩柱香後,兌入乾貝的蒸汁。最後加入金絲,小火煮透。
籌備和吊湯用去了大半的時間,待到將菜呈到蕭澈的桌前,已近傍晚。
蕭澈望著眼前的湯盅,眉頭微緊道,“燜魚翅?這是宮中常有的菜式。”
許昭昭笑道,“民女知曉,但這道菜叫做黃金素魚翅,並不是真正的魚翅做的,而是以滋味豐富的湯汁熬煮的金絲瓜瓤。”
蕭澈又仔細望向湯盅,撈起一勺湊近鼻尖道,“味道確實鮮美。”
隨後將勺子送入口中。許昭昭眼見著蕭澈的下巴上下微動,不由攥了攥袖口。
蕭澈微微頜首,放下勺柄問道,“為何要選這道素魚翅?”
許昭昭鬆開袖口道,“ 壽宴的餐單民女仔細看過了,食材口味一應俱全,都是宮廷上品。民間的菜式,自是不能與之相論。可既然是壽宴,就不能失了隆重。宮中食味相較民間更為清淺,故這道菜的講究之處在於吊湯,儘量提煉食材鮮香的風味。而且,金瓜絲瓤與魚翅的外表和口感十分相似,以濃湯熬煮後可呈其菜色,又不喧其奢華。若售於普通食肆當中,便是百姓也能嘗到的宮廷滋味。”
蕭澈頜首,“母妃壽宴,若能呈上與民同樂的菜式,再好不過。”
許昭昭鬆下一口氣,嘴角掛出一抹笑意。
蕭澈望去一眼,目光停駐。
許昭昭見蕭澈盯著自己,便問道,“王爺可還有其他囑咐?”
蕭澈收回目光道,“過幾日尚食局要召參與壽宴的各家入宮議事,需做些準備。”
許昭昭稱是,馬上又問道,“需做哪些準備?”
蕭澈未作回應,轉而說道,“今日晚膳,可隨本王一同往熙春樓。”
許昭昭茫然從命。
祁貴妃宮中,蕭玄與貴妃正一同用晚膳。
蕭玄見劉章在堂外候著,問道,“你不跟著王爺,怎麼在貴妃宮中?”
劉章蔫頭答道,“回陛下的話,王爺今晚赴袁公子宴,便遣屬下來侍候貴妃。”
蕭玄對祁貴妃道,“可是少人手?”
祁貴妃擺擺手示意劉章下去,又對蕭玄道,“近日裡,有個在都城開鋪子的民女經常往王府送食盒,本宮多問了幾句,這便讓劉章跟著受罰了。”
“開鋪子的?”蕭玄陷入思索。
祁貴妃惱道,“重點是這個嗎?......還有,最近澈兒總是與那幾個世家子弟一起吃喝,是否當約束一二?”
蕭玄進一盞酒道,“是孤派他去辦行會之事。他自小清高,不□□飲往來,也不會忽然就喜歡起來。公事罷了,不必過慮。”
祁貴妃擱下筷子,驚奇道,“陛下竟說服他去辦差了?本宮還以為他就要在王府頤養天年了。”
蕭玄放下酒杯道,“也不算是說服,孤隻說,若不辦差,就賜婚。”
祁貴妃白去一眼,“陛下倒是蛇打七寸。隻是如今,陛下想賜婚都難了。”
蕭玄牽起祁貴妃的手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愛妃不是說了,隻希望他平安健康,所行無礙嗎?”
祁貴妃點點頭,舉起杯盞道,“都是托陛下的福。”
蕭玄笑著再進一盞酒。
“如今各家勢力都在分民商的羹,若是澈兒可擔此任,也算為社稷儘力,不負皇家使命。”
祁貴妃給蕭玄斟上新酒道,“世家之事極難協調,不知澈兒能否斡旋得開。”
蕭玄平靜道,“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熙春樓內的夜晚總是燈火輝煌。袁家公子設宴,各家車馬如約而至。
許昭昭與蕭澈一同坐在轎頂之內,任她已經儘量坐遠,卻總覺得如坐針氈,隻好扭身掀開轎簾,往街麵望去。
蕭澈則一路端坐不語。
車轎至熙春樓前落下來,許昭昭被朗玉引向宴會隔壁的雅間,囑咐道,“王爺說,這裡可以聽得清楚。”
說罷便退身出去了。
許昭昭聽到隔壁眾人先是對蕭澈阿諛寒暄了一番,幾盞酒過後便開始議論起壽宴之事。
一位公子道,“聽聞祁貴妃壽宴,要選五道民間菜式,各位可有上選?”
另一位道,“說是五道,實則隻有四席,聽聞貴妃自王府選了一道。”
又有人附和道,“七王爺的品味自不必說,今日恰好王爺在,可給我們品評一番?”
蕭澈道,“隻是一間小鋪的菜式,頗和本王口味而已。不知各位公子有何舉薦?”
有人答話道,“四大家所轄的行會中已經推選出四家店鋪,請各位過目。”說著將卷軸呈到在座手中。
半晌,蕭澈開口道,“各位的定奪想必已經過了尚食局?”
一位公子略帶尷尬道,“怎敢,宮裡的事還是要宮裡定奪的。”
“可本王聽說,尚食局要先選十家進宮試菜,食材和烹製都過關的方可入選。”
有人解圍道,“王爺就彆再打趣他了,其他的店鋪能參與試菜已經是與有榮焉。我們還是說說,都給貴妃準備了什麼賀禮罷。”
其他人紛紛推杯換盞附和著。
許昭昭聽著心中湧起幾分不快,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被蒙在鼓裡的不公平竟可以被稱作“與有榮焉”。
正鬱悶間,雅間的門嘩啦一聲被拉開,袁思婉和李瑤嬉笑著走進來。
她們兩個望見坐在席上的是竟許昭昭,都嚇了一跳。
“許、許昭昭?你在我們的閣間做什麼?”李瑤指向許昭昭大聲道。
許昭昭也一驚,“你們的閣間?我自來了就坐在這裡,怎就成了你們的?”
李瑤退出兩步去望了望,這才發現,她們的閣間在宴會間的另一側,與這間門麵頗為相似,兩人剛隻顧說笑,竟走錯了地方。
李瑤又看了看許昭昭道,“真是冤家路窄!碰上你準沒好事兒!”
許昭昭聽了氣不打一出來,“遇不到好事兒就是自己倒黴的意思。跟旁人可沒關係。”
李瑤聽罷不顧袁思婉的拉扯,上前一步道,“真該叫掌櫃的過來瞧瞧,如今這熙春樓中,真是什麼低賤的客人都進得了!”
許昭昭不急不徐道,“說得好。人必自賤然後人賤之。既走錯了門叨擾了彆人,道歉便是。如此站在門口叫罵,急吼吼地輕賤自己,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