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勝 哥哥,彆這樣,是我情願(1 / 2)

玲瓏月 白雲詩詩詩 6976 字 8個月前

對於白府的下人們來說,從昨天到今天,真是焦頭爛額。

少爺相親去了,白小爺暈了,少爺回來了,白小爺又高興了。萬萬沒想到少爺居然在白小爺房裡睡下了!兩個人日上三竿還沒起來!

這意味著什麼?還用說嗎?大家在白小爺牆根下蹲了一夜,沒聽清兩人是在乾嘛。大家都覺得很窘迫,且納悶,還迷之喜悅,又迷之惶恐。更惶恐的是,金老太爺忽然來了。周叔柳嬸費了吃奶的力氣,才攔住太爺沒往後頭來。

屋裡肯定沒法看,老太爺千萬不能去,去了隻怕立刻要歸西。

周裕在白小爺的門口轉悠了半天,實在心驚膽戰,他不敢推門進去,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柳嬸和老陳輪流來催,隻問少爺起來沒有。周裕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請少爺起床。

哪怕白小爺真是楊貴妃,我的少爺,你也不能從此君王不早朝啊!

周裕伸著頭在窗戶邊上——不敢看,閉著眼——小聲喊:“少爺!太爺來了!我們這兒等著伺候您起來!小爺也快些起來!”

金世安原本打算今天去金公館找他爺爺,因為前夜睡得晚,這時候還賴在床上沒起——主要也是沒醞釀好台詞,忽聽周裕一聲“太爺來了”,頓時皮緊,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金忠明怎麼來得這麼快?難道秦萱蕙這丫頭兩麵三刀,回去又告狀了?

他坐起來,也把胳膊上的露生帶起來,露生也蒙矓醒了,抬頭正撞在金世安的下巴上。

“哎喲我的媽,你特麼頭挺硬啊?”

露生睡眼惺忪,慌忙去揉世安的下巴,兩個人手忙腳亂,又撞成一團,這才發現彼此腿纏著腿,手勾著手,各自都臉熱起來。

露生向後退了兩分,忍不住笑了,世安見他笑,也就跟著笑,一麵忙亂地下床:“快穿衣服,我爺爺來了。”

周裕在外麵聽得老臉一紅,敢情兩人是沒穿衣服——他怎能想到大少爺是口不擇言,意思隻是要露生去把寢衣換下來。

金世安在屋裡喊:“周叔趕緊進來!幫我換衣服!打水來洗臉!”

周裕沒敢立刻進去,他等了一會兒,估摸著白小爺把衣服穿上了,才敢推門,幾個丫鬟小子魚貫而入地捧著物事進去,熱毛巾熱水洋肥皂,連帶兩個人的衣服。

周裕感慨地想,白小爺等了十年,到底有這一天,少爺在他房裡起來了——可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金忠明在前廳等了兩個鐘頭,他也不生氣,也不催了,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柳嬸和老陳隻覺得一道一道冰刀似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刮,明明是六月天,兩個人都打寒顫。

原來秦萱蕙昨夜回去,氣得把閨房裡珠寶首飾摔了一地,衣服也鉸得漫天亂飛,秦燁問她大小姐到底怎麼了,萱蕙到底沉不住氣,一想到自己六年苦戀終成泡影,哭得肝腸寸斷,再看她爸那張八風不動的橡皮臉,她看多了的文藝小說頓時全部發揮,一大串感歎號暴雨梨花地向她爸開炮:“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覺!你也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你完完全全地毀滅了我的愛情!我恨你!我恨這個世界!我恨這個不公平的虛偽的人生!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其實是一廂情願,其實你們早就知道我是一廂情願!你們全都騙我!哄我!欺負我!我簡直想要立刻去死!”

具體場景大家自行想象吧,想象不出就參考瓊瑤阿姨。

秦燁:“………唔。”

過去無論是哪個女孩兒,不管喜歡不喜歡,金少爺好歹是溫柔相待,從來沒有拂過彆人的麵子。秦燁也是沒想到他會做得這樣絕,於懵懂無知的金總看來,他隻是禮貌地說清了自己的想法,但對秦燁來說,這是金家毫不留情的拒絕。

你不做人,那我也就不跟你做人,秦燁被女兒鬨了一宿,也氣了一宿,越想越沒麵子,想到他閨女眾目睽睽之下被甩得毛都不剩,這麵子是砸進泥裡挖不出了。今日早上就氣衝衝來找金忠明興師問罪。

金忠明坐不住了。

過去金家不屑秦家的示好,但此一時彼一時,有秦氏的助力,金氏才能在南京站穩腳跟,在南京為首的幾個富商之中,唯有秦燁不是張靜江舊部,他和蔣氏扶持的孔祥熙一部關係更為密切。

父親已經是新貴的從庸,女兒卻還不夠格嫁進新貴的豪門,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跳板。這樁婚姻的利弊,金世安不應當看不透,退一萬步說,即便真心不願意,也不至於把話說死,弄得秦萱蕙這樣沒臉。

金忠明並不懼怕秦燁,一個鎮江流民出身的下腳料,還不配他金老太爺來顧忌,他隻是從這件事上絕望地發現,他已經弄不懂孫子到底想乾什麼了。

金世安自小在他膝下長大,性格裡自然帶了他的影子,兩人都是悶聲不響地拗。而金少爺的性情比他爺爺更多幾分內向的狠辣,臉上帶笑,話裡藏刀,滾刀肉的能耐學得通透,一手亦真亦假的好本事,彆人猜不透他想什麼。

金忠明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

他端起茶盞,陰沉地望向影壁,在金老太爺看來,這裡充滿風月下流的肮臟氣味。

金世安包養戲子,他忍了,這個小婦養的倡優把金世安弄得不人不鬼,他也忍了——他還有什麼不能忍?他就這一個孫子,金家的香火都在他一人身上。

金忠明也不指望金世安能移情彆戀,隻求他的小祖宗能續個香火,傳宗接代,旁的事他也不想問了。現在金家風雨欲來,他還要籌謀起來,怎麼能躲過這場禍事。他原本以為蔣公處置了張靜江,必定挾雷霆而來,立刻就要動金家,誰知蔣公忽然消停了。

金忠明猜不透蔣公的心思,為人下者,隻能惶惶不可終日。

他望望門外的日影,不禁冷笑起來,他孫子倒能沉得住氣,也不知是真傻假傻。這個當口,他倒有閒心跟這個白露生鴛鴦蝴蝶,卻不記得白露生是怎麼拿剪刀捅了他!

金忠明坐著生悶氣,金世安已經大步走進來——先給他爺爺一個熊抱:“爺爺!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金忠明被他抱得臉上一僵,一肚子火氣忽然消滅了許多。

也真是奇了,金忠明想,不知是不是老天開眼,金世安病倒之後,性情大變,這半年裡雖然瘋瘋癲癲,倒讓他享受了許多過去從來沒有的天倫之樂。

金老太爺也是平常人,怎會不願意孫子承歡膝下。穿越來的金總裁歪打正著,居然哄得他爺爺老懷甚慰。金忠明原本一心的怒氣要懟他孫子,此時見金世安滿臉誠懇,端著個小馬紮在他腳邊坐下,金忠明又沒話說了。

憋了半天,金忠明寒著臉道:“這白小爺給你伺候得舒服,日上三竿你還舍不得起來。”他不等金世安說話,撂下茶盞,“金大少爺,你白日裡跟萱蕙吃飯,晚上就進戲子的屋——等萱蕙進了門,你是不是還要這麼著?”

金世安見他爺爺態度不好,又兼著提起秦萱蕙,連忙去握金忠明的手:“爺爺!你先彆生氣,你聽我說,秦萱蕙真的不能娶!”

金忠明早知他必有這話,似笑非笑地看他:“為什麼不能?”

金世安被他看得緊張,咕咚咽了下口水,背書似地把露生教他的話從頭到尾來了一遍。

他們昨天談了一夜,都覺得秦小姐倒戈的事情斷不能提——可是沒有秦燁這一節,如何說服金忠明?

露生久在金少爺身邊,從小是他教養讀書,處世上自然也學得他一些皮毛,琢磨著道:“與其拆秦燁的台,不如從蔣公身上著手。蔣公才是老太爺心上最大的事情。”

金世安有些不解:“什麼意思?”

露生莞爾一笑:“少爺常說,‘揣而銳之,不可常保’——豈不聞樹大招風、勢大為禍?咱們家在南京也夠風頭了,除卻咱們家,就是秦家。哥哥,你若是蔣公,是願意兩家相好,還是兩家相爭?”

金世安在人情世故上一向毛躁,從來不肯細想的人,露生問他,他先被“哥哥”二字弄得神不守舍,露生卻按住他的手:“就打個比方,你有兩個不喜歡的人,你是願意他們團結一致,還是願意他們天天吵架?”

這個金世安懂了:“確實,我爺爺隻看到秦萱蕙漂亮懂事,沒考慮秦金兩家在一起,會讓老蔣更反感。”說著他在露生臉上揉了一把,“我們黛玉獸,沒看出你這麼聰明啊?”

露生抹下他的手,含笑道:“隻要讓太爺想通這個關竅,毋說是秦小姐,就是朱小姐、錢小姐,他也必定舉一反三,不會再逼你。”

金世安恨不得抱著露生親個嘴兒了,不愧是他的金手指,果然才貌雙全。露生推開他,耐心道:“這話你一定要說圓了,不能讓太爺起疑心。”

“起什麼疑心?”

“太爺也是聰明人,金家的禍,說到底是自己惹的。與秦家聯姻固然不好,但反過來想,拖秦燁下水,也未嘗不是個辦法。雖說樹大招風,可樹大根深也難動搖。你千萬不能讓太爺翻過來想,必得讓他信了你才是。”

露生真正敏慧,他在金少爺身邊隨了十年,揣摩人心的本事不說十分,也學了五分。隻是過去他人在情中,不免有許多想不開的地方。正所謂關心則亂,情之一字,真把人什麼聰明也磨沒了。現下他有心幫著金世安,往日的伶俐都施展出來,金世安聽得點頭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