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把星星推進雲層裡，夜黑得很快。

蘇慕穿著版型寬大的潮牌襯衫，搭配卡其色工裝長褲，顯得她過於瘦，禁不住風吹。

她的表情很不耐煩，擰著眉問，“怎麼還沒來？”

林妄單手握著方向盤，眉頭緊皺，看著水泄不通的車，“我這堵車呢，估計還得要半個小時左右。”

“知道了”，蘇慕說。

這會看不見人影，蘇慕不想摸著黑去找吸煙區，隨便挑了個長椅坐下，工裝褲口袋裡裝了一包煙，她撕開包裝，抽出一根。

打火機像一個神秘的開關，她撥動開關，照亮一個人影，發出緩慢沉重的腳步聲。

蘇慕偏頭，點煙，慵懶地掀起眼，透過煙霧和黑暗看見一雙熟悉的眼睛，秦舞直視著一身萎靡的蘇慕。

蘇慕低頭猛吸一口，戲謔地看著她，緩慢吐出一串白色煙圈。

秦舞慢慢靠近她，鼻尖縈繞的煙味濃得嗆人。

“怎麼？”蘇慕偏頭仰視著她，笑容輕蔑，“又來給我定罪了。”

秦舞的表情嚴絲合縫地貼在臉上，垂眸從包裡拿出一張照片，輕輕扔出去，落在蘇慕腿上。

蘇慕的目光和煙灰一起墜落，聚焦在模糊的彩色人像上，女孩隻露出一個側臉，桃花眼裡溢滿驚恐，白色的帆布鞋上沾著血。

“她身上的血是誰的？”秦舞挑起眉，瞳孔裡閃爍著興奮的光。

她彎下腰，半眯著眼，拖長聲音念右下角的日期，然後看著蘇慕，露出戲謔的笑，“是南笙墨死的那天吧。”

手機從長椅上的縫隙掉下去，聲音在如同在枯井一般的夜裡不斷放大，蘇慕神色比夜還暗，棕色的眸子裡全是危險。

秦舞走上前，一隻腳踩在台階上，第一次近距離看蘇慕野獸一樣的眼睛，深紅色的嘴唇緩慢張合，慢慢吐出一句話，“被害者變成了殺人凶手”，她咧開嘴，“真是——”

猛獸的爪子出其不意掐住她的命脈，蘇慕猛地抬起手，死死捏住她的脖頸，白皙的手臂露出黛色的血管，“我殺了你。”蘇慕不斷收力，沉著聲說。

秦舞咧開嘴，眼球從眼眶裡凸出來，她拽著蘇慕的手，汲取到一絲氧氣，紅著臉猖狂地說，“殺了我，你和閱靈去監獄裡□□吧。”

猩紅像晚霞一樣將棕色強勢地遮住，蘇慕像一頭被激怒的猛獸，用力將她推倒。

秦舞的後腦勺受到猛烈的撞擊，視線震顫，眼前模糊不清。

蘇慕腳踩著她的衣服，騎在她的腰上，堅硬的拳頭呼嘯而出，打在她臉上，頭部，骨頭上，秦舞的瞳孔不斷擴張，如同升到高空的氫氣球，在炸裂的邊緣徘徊，鮮血從嘴角流出，順著脖頸的線條緩緩流淌，如山間的小溪一般，秦舞的氣息逐漸微弱，溪水快要隱沒在陡峭的山勢中。

忽明忽暗的燈光藏匿在黑夜裡，是誰的軟肋。

林妄一拐過彎，被黑夜稀釋的車燈劃過蘇慕的下顎，恐懼強勢地席卷全身，他握緊方向盤，油門踩到底，車輪猛烈地摩擦地麵，他猛踩刹車，被蘇慕鉗製住的人，鮮血淋漓，奄奄一息。他雙腿發軟，幾乎是從車裡滾了下來。

蘇慕抬起眼，深棕色的眼睛猖狂又孤傲，“你來了”，她的聲音被失控灼燒，沙啞又乾澀。

林妄看著她滿手的血，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顫著聲問，“發生什麼了？”

風撩起她的短發，嘴角的笑透著一股可怕的病態，她像看垃圾一樣看地上的人，“她不該用閱靈來威脅我。”

林妄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恐懼消退，怒火攪著失望不斷地撞擊著脆弱的心壁，他靠近蘇慕，蹲下來直視她的眼睛，用力揪著她的領口，忍著喉嚨處的癢意說，“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控製？！”

蘇慕眼裡閃過錯愕，她清楚地看見了林妄的失望，絕望地問，“你終於對我失望了嗎？”

林妄放開她，發出一陣痛苦的哀歎，看著昏迷過去的秦舞，聲音冰冷，“送她去醫院。”

兩人無力地靠在醫院走廊冰冷的牆壁上，相顧無言。

醫生處理好秦舞的傷口，林妄獨自走進病房，蘇慕悄悄地跟在他身後，站在門口窺探。

林妄站在床前，躬著腰，“對不起”，他說。

秦舞沒說話，前後打量著他，發出一聲嗤笑。

林妄依舊賠著笑臉，“這件事我們負全責”，他嚴肅地說，“我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求你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蘇慕十指抓著門框，她無法忍受林妄委曲求全的模樣，即便是為了她也不行。

“你憑什麼替她道歉！”秦舞說，“是你讓她打我的嗎？”

“是”，林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