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天際線漸漸淡去,灑下稀稀疏疏的餘光,算是完成一個告彆。
辦公室的光影變得黯淡,燈紅酒綠的街景還未蘇醒,鉛筆劃過紙張的聲音,淚滴敲打桌麵的聲音,橡皮屑無聲墜落,黃昏如淩晨一般寂靜。
伊冉眨著乾澀的眼睛,流暢輕盈的線條勾勒出一條莊重神聖的婚紗。
高樓外的屏幕突然亮起,璀璨奪目的白光,刺得人眼睛痛。
伊冉慢慢睜開眼,強烈的刺激還未消退,視線變得模糊。
目光逐漸聚焦在那大屏幕上,她抬起一隻手,隔空觸摸,“蘇傾”,她的聲線已然痛苦到變形。
大屏幕上的人是一位萬眾矚目的少女鋼琴家,一襲白色長裙,長發及腰,莞爾一笑,博物館中央的藝術品有了生命,走出高閣,驚豔了整個世界。
她身上的禮服,是伊冉設計的。
閱靈站在門口,淺色的眸子冰冷,幾乎將時間冰凍,讓人無法掙脫當下的痛苦,“蘇傾早就死了。”她說,語氣和蘇慕一樣平靜。
伊冉將渙散的目光投向她,微弱的氣息噴薄出來,艱難地拚湊成一句話——“是啊,蘇傾早就死了。”
一股燒焦的味道緩慢飄動,香煙上的火星被風卷到設計稿上,帶著可怕的執念瘋狂地親吻夢中的婚紗。
閱靈跑過去,動作迅速,拿起水杯,把水潑在上麵,火熄滅了。
“彆把自己困住”,閱靈背對著她說,“我想,蘇傾不會喜歡糜爛的玫瑰。”
窗外響起一聲刺耳的鳴笛,劃破長空,伊冉再次望向窗外,清醒地看到那大屏幕上的人,不是蘇傾。
傲立在城市中央的,是她享譽世界的設計。
閱靈的步子很輕,伊冉再回過頭時,她的背影已經被被玻璃門框住了。
“妮娜說她很喜歡你設計的禮服”,伊冉說。
閱靈背對著她點了點頭,聲音很輕,“謝謝。”
那天的晚風,像一個曠世的擁抱,是為了彌補那場年輕又淒慘的愛情。
閱靈垂著頭,小心地沿著玻璃樓梯往下走,一個身影擦肩而過,步子隨著餘光一起踩空。
玻璃和骨頭猛烈撞擊的聲音並沒有響起。
李樣一隻手拉住她,一隻手扶住她的腰,將重心強行固定在玻璃台階上,又很快把手鬆開。
“小心點”,李樣的聲音還是和初見是一樣冷。
“謝謝”,閱靈又對她說,“送她回家吧。”
李樣鋒利的目光被剝離出一絲柔軟,“好”。
閱靈在玻璃上看見李樣永遠挺直的背,彎出一個很小的弧度,手心爬滿了紅色的苔蘚,嘴唇抖動,發出脆弱的喘息聲。
“藥吃過了嗎?”閱靈一進門就問蘇慕。
蘇慕躺在床上,立馬坐起來,幾不可聞的呼吸被布料的摩擦聲蓋過。
蘇慕的目光彙聚在她的臉上,寂靜的光影突然變得華麗,興奮和好奇將她的語氣拔高,“你化妝了?”
閱靈今天化了很淡的妝,豆沙色的霧麵口紅,淡粉色的腮紅,她走到床邊,蹲下來,把碎發挽到耳後,和蘇慕得更近。
淡淡的香水味縈繞在兩人身邊,月光穿過薄紗窗簾,擁抱著難言卻洶湧的曖昧。
“好看嗎?”閱靈問她。
白皙細長的手指陷入黑發中,蘇慕帶著最純淨的欲望撫摸閱靈的後腦,她凝視著閱靈眼尾的那一抹紅,虔誠地閉上雙眼,小心翼翼地去吻。
閱靈握著她清瘦的脖頸,將口紅染在那蒼白的雙唇上。
冷白的臉頰被愛意烘得紅通通的,蘇慕紅著眼眶,“我現在還像以前一樣好看嗎?”低啞的聲音穿透血肉,“我好久沒照鏡子了,都快忘記自己長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