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點了點頭，肯定地說，“她會成為萬眾矚目的大設計師。”

“一定會的。”糯糯說，“要下去曬曬太陽嗎？”

“好”，蘇慕雙手撐著虛弱的身體站起來，“去叫小鈴鐺。”

橘色的陽光觸感柔軟，撫摸著高聳的白牆，幫它修補那一身的傷。

小鈴鐺坐在糯糯懷裡，凝神打量著她的護士服，奶聲奶氣地說，“糯糯你的衣服粉粉的，真好看。”

“好看嗎？”，糯糯卷翹的睫毛噙著細碎的陽光，“比這好看的衣服還很多，我要把我的小鈴鐺打扮成公主，閃閃放光。”

小鈴鐺揪著她的衣角說，“我還是最喜歡你的衣服。”

公主裙也不是一定就比粉白色的護士服好看。

蘇慕看著她滿眼的憧憬，“小鈴鐺，你長大想當護士嗎？”。

小鈴鐺睜大眼睛堅定地點頭，她又問蘇慕，“慕慕姐姐，你長大想當什麼？”，她投去期待的目光。

蘇慕摸著小鈴鐺的頭，“我不知道自己想當什麼，隻知道自己不想當什麼。”

“你不想當什麼？”

“我不想當蘇傾。”

小鈴鐺小聲地重複這個陌生的名字，“蘇傾。”

花盆從手裡滑落，碎裂的聲音打破了午後的寧靜，“蘇傾就這麼不堪嗎？”她背著陽光說。

“我已經不需要你的愛了，也沒必要成為她”，蘇慕看著她佝僂的背影說，聲音單調得沒有一絲情緒。

韓惜轉過身，目光劃破浮動的光影，“蘇慕，你不是喜歡玫瑰花嗎？”，她指著院子裡的玫瑰花，“我會補償你，求你彆恨你姐姐。”

眼看著情況不對，糯糯立馬把小鈴鐺放下，要把蘇慕帶回去，她轉過身，蘇慕已經走到了韓惜麵前。

地上的碎瓷片少了一塊，陽光沾了血，橘色的天空被染成了晚霞，時空錯亂了。

刀片劃過姣好的麵容，血珠墜落，蘇慕坐在地上，卑微地仰視著她，“我現在和蘇傾一點都不像了，你放棄我吧，我不想再看見你用愧疚滋養出來的玫瑰。”

蘇慕的情緒沒有失控，平靜得可怕。

韓惜雙手懸在她的臉側，不停地發抖，蘇慕露出一個陰冷的笑，用瘋子的口吻對她說，“就當我得了瘋病，自殺了。”

天生的幼態和猙獰的疤痕，像野獸派的畫家，用瘋狂的筆法創造出的強烈的藝術效果。

兩個佝僂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上以最快的速度蒼老著，他們永遠都無法求得寬恕。

華麗的秀場上，音樂聲很純淨，水晶一般的鏡子按照設計師的心意被放置在兩旁，燈光，人影，鏡像，營造出一種時空錯亂的未來感。

閱靈坐在第一排，對麵的影子突然湧出很多人影，空間變得逼仄，不停地擠壓著那顆易碎的心臟，她捂住胸口，低著頭，避開刺眼的燈光。

“閱靈，怎麼了？”，伊冉在她耳邊問。

閱靈沒有回答她，拿出手機，慌亂地撥通電話。

“喂”，眼淚劃過，蘇慕的聲音顫抖，“我想聽聽蘇慕的聲音。”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悲痛的沉默，“蘇慕正在睡覺。”，糯糯咳了一聲，試圖把所有的情緒全壓下去，但那種刻意感卻被聽得一清二楚。

“糯糯，我求求你，告訴我蘇慕到底怎麼了”，她帶著哭腔說，“我能承受得住的。”

“蘇慕毀容了。”

像死亡通知單一樣，縱使見慣生死的人，那顆肉長的心也不可能像死水一樣毫無波瀾。

更何況閱靈，她高估了自己。

她立馬站起身，往出口跑去。

伊冉一把拉住她的手，抬著頭問，“你要去哪？”

閱靈垂著眼睛看她，黯淡的眼神從懸崖墜落，“蘇慕毀容了”。

伊冉的瞳孔驟然放大，全身如墜冰窟，不願相信卻也不得不很快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

“我要回去，我必須陪在她身邊”，閱靈甩開她的手往前走。

伊冉也跟著站起來，和周圍的人說了幾句話，跟在她身後。

油門踩到底，車身化作一道利落的白影，在高速公路上飛馳。

飛機落地，蘇慕和伊冉都記得，那天是個陰天，空氣裡揮之不去的，是季節交替，植物腐爛枯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