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夏季,雨水格外豐隆,也格外出其不意。
上午晴朗的天,現在已經是漫天雨幕。
好在周黑雨在教室裡有傘,然而她沒辦法騎著自行車回家了。
學校的自行車棚漏了個大洞,雨水毫無阻擋地澆下來,正落在她的自行車上。
她“吭哧吭哧”地把自己的車搬到不漏雨的地方,喘了幾口氣,才打著傘離開學校。
鳳玉一中十點半下晚自習放學,現在已經十點四十,然而校門口前麵仍然堵成一團。
夜晚黑色的雨水如傾,帶著不容忽視的重量把傘麵砸得不斷晃動,順著傘上的弧度流下去彙入地麵的積水,繼而“嘩嘩嘩”地流進下水道裡。
周黑雨低頭儘量尋找突起的地麵去踩,可還是不免被身邊飛馳而過的電動車或者慌亂跑走的人群濺上泥水。
頭頂的彎臂道路燈提供了穩定的光源,而身側也有從小胡同裡球形路燈映出的光線,因此不至於看不清路。
“啪!”
突然之間,旁邊的光源閃了幾下,滅了。
周黑雨下意識扭過頭,朝小巷子裡看過去。
巷子很昏暗,像深的不見儘頭的隧道,隻飄飄忽忽地附上了層薄而輕的冷光,在為數不多的亮處,銀白的雨絲細密地打過,像素描裡最朦朧的筆觸,一道修長的身影背對著她站著。
熟悉的高挑背影,身姿挺拔,逆著光,沒打傘,從頭到腳都濕淋淋地,被微光照得剔透的雨水順著襯衫角和工裝褲的飄帶往下滴。
“陳漠河?”
她撐著傘走過去。
那人回了下頭,被燈光照清楚了半邊雪白的側臉,眉眼深邃,是他。
“你怎麼不打傘啊?”
周黑雨走進了,才發現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哼唧怪,正一邊□□著,一邊在鐵灰色的泥水裡扭來扭去。
陳漠河踩著水,彎腰一個一個地先開撈起他們的頭套,最後像是找到了什麼目標一樣道:“是你。”
“是誰啊?”周黑雨伸頭去看,模糊地看到有個人的發型是寸板上鏤空剃了個五芒星。
但這畫麵隻一閃而過,陳漠河錯身擋住她的視線。
他把頭套隨手一丟,轉身對周黑雨道:“走吧。”
“哦。”
周黑雨見他額前的碎發濕淋淋,睫毛也滴著水,抬臂湊近他,想要給他打傘,卻被陳漠河擋回去:“不用,已經濕透了。”
“好吧。”
他們便一個人打著傘,一個人淋著雨走出小巷子。
“用不用報警啊?”周黑雨問。
陳漠河搖搖頭:“放他們一馬。”
“哦。”周黑雨不打算乾涉這事情,也隻是問問。
他們走出一段路,轉到明亮的大道上,此時路上的車流已經不那麼稠密,行人也少了。隻是大雨還是自顧自地大。
“所以是誰啊?”周黑雨按不住好奇心,又問。
陳漠河瞥她一眼,最終還是回答: “有王長乘。”
周黑雨心中一跳,突然想起蘇臻那個被否決了的主意:“王長乘?他,他為什麼找你麻煩啊?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等他回答,隻聽見“嗡——嗡——嗡——”的聲音。
有亮光從陳漠河的工裝褲的口袋裡散出來,他拿出手機:“喂?”
對麵的人說了什麼,他嗯了一聲。
等他掛了電話,周黑雨道:“你還帶手機啊?前天還是大前天剛被沒收了一部呢。”
陳漠河沒作答,反而問她:“王長乘為什麼找我麻煩,你不知道?”
周黑雨一愣,心中發怵:“我……不知道啊。”
陳漠河沉默著,他的臉一半隱黑暗裡看不清楚,似乎在看她,似乎又沒有在看她。周黑雨不知道。
他們在嘩嘩的雨裡站了一會兒,雨水打磨得黑亮的轎車破雨幕而來。
“家裡來接我,先走了。”
他邁出去幾步,回頭問周黑雨:“送你一程?”
周黑雨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第二天。
早讀。
學生們像往常一樣站在教室裡,雙手捧書,哇啦哇啦地背書。
周黑雨用書本擋住講台上林順順的視線,悄悄往左移了移,靠近蘇臻,用僅一人可聞的音量問:
“你沒讓王長乘乾什麼事情吧?”
蘇臻的讀書聲明顯地停頓了一下,沒否定也沒肯定:“怎麼了?”
周黑雨歪頭瞧她的神色,見她唇角緊繃,雙眉微蹙,心中“咯噔”一聲,隨即了然,沒繼續問下去:“沒什麼。”
她心神不寧地翻了一頁書,對蘇臻道:“就還按我們的計劃進行好了。”
第一節下課。
周黑雨拍拍蘇臻的肩膀,轉身出去了。
蘇臻遞給陳漠河一張紙,上寫三個大字:“軍令狀”
蘇臻頷首,把筆給他:“簽字吧。”
陳漠河沒接過筆,隻是問道:“你是組長?”
蘇臻搖搖頭:“不是啊,但是這個軍令狀我們入組的時候都簽了的。所以你也要簽。”
陳漠河沒答話,隻是問:“組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