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東南麵,東都道府,東都城。
東都乃是舊都,原名神都,曾是千年古祭師製的發源地。後被大周軒轅皇攻克,設為東都,建千年寶刹,以記古時祭師害民之禍。
淩飛一行人幾經輾轉,從海陸轉陸路,搭船、徒步、馬車、騎馬樣樣不落,緊趕慢趕著終在夏夔帝一十九年末前到達舊都東都城。
這一路上,水盜遊走、陸匪逞凶,他們皆沒少遇,但也還好。季閒的武功極高,殷羅又能幫襯,季飛揚雖年僅十一歲,卻是機敏油滑,這支老弱隊伍硬是抗到東都道府境內。
到達東都道府後,淩飛又接頭京都派出的接應武士,一行人這才順利進入東都城。
東都繁華,不亞於京都,甚至因為遠離皇城而管製不嚴,民風俗情比任何地方都熾熱。比方,無處不在的煙花柳巷、暗街拐角的煙雨紗樓,閣上女子或搖扇或撫帕或琴瑟或嫋嫋春音,伴著鬢發上的釵環叮當聲,彌散一股濃鬱的情意熱潮。當她們向下望時對上行人的目光,幾能酥了男人的骨頭、開了女人羞色的眸。
淩飛帶著小淩雲和季飛揚行走在熱鬨的長街,耳聞季飛揚一聲聲“哇”、“嗨,美人……”“哇,好香啊……”
他不由想起年輕時候的經曆。
淩氏祖籍東都。淩飛正是在此地出生和學藝,被遊走在外的天機山人收為俗世弟子。借著天機山是世外仙山的名頭,淩飛少年得誌,學成後直奔京都,以期為國效力。
他在京都以棋藝勝太保楚劉素,以軍策言論辯太傅孫忠謀,因此揚名京都,繼而娶青梅竹馬杜若元為妻。
新婚燕爾之際,他因興致高揚,作一首論官詩,被小人抓了把柄,後來,此詩傳入太宰風子鸞的府邸,被指辱罵太宰。此後,他仕途不順,兩年後被貶南旋。
此時,淩飛懷抱小淩雲,悠悠感懷道:“小阿雲啊,咱們終於回了東都城。飛揚……”
季飛揚接住樓台上飄落的繡帕,聞過後向上麵嬉笑的姑娘揮手,耳聞淩飛喊來,趕緊道:“哎哎哎……淩爺爺咋了?”
小小年紀的季飛揚極有主張,季閒這個爹要和淩飛稱兄道弟,那麼他就和淩雲拜把子論兄弟。自己的輩分自己排。遂而,他仍是喊淩飛作爺爺。
“自古道:容易折磨才子氣,最難消受美人恩。你年紀雖小,卻是赤子誠心,理應誌在四方,可彆被這些香玉迷了眼、失了心。”淩飛提點道。
季飛揚嘿嘿一笑,將手裡的絲帕直接投入路過男人的懷,又指了指樓台。那男人當即喜不自禁,往上瞧去,惹來樓台女子一陣嗤笑。
而季飛揚隨在淩飛身旁,嘻嘻笑道:“爺爺放心,飛揚定是那個……那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英雄俠士,才不是軟不拉幾的才子,弱不可聞的儒門誌士。哈哈哈……”
東盼西顧的淩雲將目光落在大笑的飛揚身上,伸出手道:“哥哥,抱……”
“抱啊?來,哥哥背你。”季飛揚從淩飛手中接過小淩雲後將人背在身上。他邊穿人流邊吆喝道,“快,淩雲,那個姑娘好生清麗,哇,這嫋嫋曲子從吵鬨的人群裡傳來,莫不是在約我?”
“約哥哥,去見。”小淩雲緊跟著道。三歲的他已經能掌握簡單的句子,且應和兩句。
“哈哈哈……待你像我這般年紀,哥哥一定帶小阿雲走遍煙花之地,遍看美人、遍聽曲樂。哎喲……”季飛揚撇頭,就見季閒虎張臉瞪來,趕緊道,“爹啊,你做什麼打我?”
“小小年紀不學好。我老早就聽見你這破鑼嗓子嘿呦瞎叫喚。雞崽兒還沒長成就肖想姑娘,怕是活不到成年,爹現在就結果了你。”季閒說著就要揍兒子。
殷羅趕緊接過小淩雲,補了一句:“季少爺,你若想登閣入室,這兜裡得有子兒。”
季飛揚被這一男一女壓著,免不了吐吐舌頭,跑去掬梅處。
“梅姨,還是你最好,最溫柔善解人意。”
掬梅撫了下季飛揚的腦袋,溫聲道:“咱們已經定了房,買了東西就回去休息。這一路奔波勞累,趁著此地安穩,好好養一養。”
“哎,我聽梅姨的。”季飛揚笑道。論起來,他的身高都要與掬梅平齊了,也是小大人一位。
淩飛攔下打兒子的季閒,笑道:“季閒,陪老哥就近走走。此處雖已沒了我淩氏家宅,卻還有祖宗墳地。這兩天,我想將夫人的骨灰葬入祖墳。”
“好。大哥重情重義,有事儘管吩咐小弟。”季閒拱手道,從殷羅的懷裡接過小淩雲抱在懷。兩人的目光相觸,不免各自撇離。
這一路,兩人互相照應淩氏祖孫,也處出些感情。
三日後,東都城外的青椒山上,淩飛趁這幾日修正了祖地的墳宅,也將夫人的骨灰下葬,又將一把鳳仙花的種子埋在夫人的墳旁。
他拉著淩雲給祖宗和祖母磕了頭,又在夫人的墳前叨叨半天,這才珊珊離去。
山腳的不遠處有個古鎮,淩飛知道季閒等人在那等著。
他路過幫忙置辦棺槨的仙人莊,走進去道:“大兄,這次麻煩你了。”
莊裡的杜雲山已是年近六十的老人,瞧見淩飛後哼了聲:“若不是妹子一心顧你,我是不會允你,將她葬入你們淩氏祖墳。哼,小阿雲過來,到舅爺爺這兒。”
淩雲落地後穩穩當當地走到杜雲山的身旁,接過他雕刻的木偶玩具。那是一架有兩翼的小鳥玩具,在尾部一抽拉後再一送力,小鳥能借人力和風力撲棱翅膀,繼而滑翔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