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的目光在這陰暗逼仄的牢房中巡視,突然一抹紅色讓他的視線聚焦到這間牢房的角落。
那是一條灰撲撲的頭巾,幾乎與地麵融為一體。而岑晚注意到它,是因為布料角落被人用紅色的絲線繡了一隻圓滾滾的石榴。
岑晚有原身的記憶,雖然因為小傻子神智混亂,很多畫麵都呈碎片狀,但這條頭巾岑晚深刻記得,這是石榴母親在懷著孩子的時候為準爸爸岑二繡的!
難道石榴父親的死也與賈府有關?想起記憶中那個唯一給予原身溫暖的男人,岑晚將頭巾緊緊握在手裡,眼淚不知不覺從臉頰滑落,滴在那鮮紅的石榴上,洇開表麵的臟汙。
薛寒星見岑晚毫無征兆地流下眼淚,不由得有些慌亂。這個人自打見麵,就沒見他流露出悲傷的情緒。
現在岑晚的脆弱讓他有種,原來這個人也會哭的感覺。但不是新奇,而是覺得自己心裡也酸酸的,好像那眼淚從靈魂滑過,鹹澀也隨之透滲。
“怎麼了?你願意和我說說嗎?”薛寒星的安慰有些笨拙,伸手想擦拭岑晚的臉,卻隻接住一滴灼熱的淚。
在岑晚意識到自己哭之前,眼淚是先一步落下的,或許原身還有情感留存在這具身體裡,繼承了他記憶的岑晚也像被淚水點燃了導火索,索性哭了出來。
看到不知所措的薛寒星,岑晚發覺自己好像又無意間欺負了這個有些地方很成熟,有些地方卻有些呆呆的孩子。
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岑晚毫不嫌臟地將頭巾收進懷中,輕輕歎道:“這個頭巾的主人我認識,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我曾經受過他許多恩惠。”
薛寒星也馬上理解了岑晚的失態,輕輕摩挲著手上剛剛被淚水灼熱的那一小片皮膚,向岑晚許諾:“不管是誰害了他,我一定會讓對方付出成倍的代價。”
完了,自己好像又被這個小正太帥到了。岑晚驚訝地意識到居然自己真的被這個孩子安慰到了,還對他產生了自己兩世加在一起都不曾對他人有過的信任。
或許自己不止身體變回了少年時期,心態也隨之變化。比起以長輩自居那種居高臨下的視角,他可能早就把薛寒星當成了自己的同齡人,並實實在在地在這短短幾天和他建立了互相信任的羈絆。
對薛寒星綻放了一個粲然笑容,岑晚道:“我相信你,那這件事就包在你身上啦?”
薛寒星自當仁不讓,對岑晚的事情,他願意大包大攬。
“現在不是繼續傷感的時候,不知道具體時辰,我們得抓緊了。”收拾好情緒的岑晚催促道。因為下了枯井後兩人經曆了太多事情,岑晚簡直覺得自己已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待了兩天!
時間不等人,失去時間概念的兩人要在賈儀回來前儘力收集證據,還要找到出口給外麵蓄勢待發的武安侯府衛們發出圍捕的訊號,動作自然是要越快越好。
許是因為賈儀對自己的府中的防衛頗有自信,也可能因為如果有人查到這裡,上鎖也無事於補,這裡的房間沒有一個上鎖。
岑晚與薛寒星一間間看過去,大部分堆著的是這幾年賈儀憑借通神散獲得的暴利。金銀首飾無所不包,就如同柴火一樣堆積落灰,卻又難掩珠光寶氣。
少部分房間則是囤積了相當數量的通神散,這些房裡放著一排排櫃子,擺滿白色小罐,又像是曾經葬送在這禁藥上一個個鮮活生命化作的骨灰壇……
最後的一間房,也是最重要的一間房。這裡擺滿各種賈儀與其他利益相關者的往來信箋,還有通神散售賣的賬簿,記載了流通的渠道、供貨數量和買家。
大致過目後,兩人來到了這地下空間的儘頭,這裡還有一扇和入口一模一樣的門。岑晚掏出鑰匙,果然這扇門也可以從裡麵用同把鑰匙打開。
依舊是一條長長的階梯,但不同的是台階的儘頭有光亮。
事不宜遲,依舊是薛寒星在前,岑晚在後,兩人奔著光明走上去。和下來時不同,這邊台階陡了許多,前方又有光亮,所以沒多久兩人便登了頂。
薛寒星率先探出了頭,這處出口連接的是賈儀小院花園裡的一塊大型奇石,說是奇石,其實大小堪比一座小假山。
怪石本就多孔洞,而這其中一處隱蔽的就被賈儀打通連接到了地下,成為了一處大隱隱於市、也最方便的入口。
薛寒星從洞口一躍而出,轉身向岑晚伸出手。
這邊岑晚剛從洞口探出頭來,賈儀院門就被人猛地推開。賈儀帶著一眾護衛從門口氣勢洶洶衝了進來,正撞見二人從他府內最隱密處離開,氣得臉都綠了。
“給我抓住他們!”賈儀頭發炸起,身後的護衛們應聲向前衝去,但卻有一小部分反向攻擊起身邊的人,這一小撮正是武安侯府安進來的暗樁。
場麵登極變得混亂無比,護衛們亂成一團,明明穿著相似的服飾,卻又會被以為是自己人的兄弟在臉上狠狠打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