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虎杖被臨時放了出來。
說是第二天,其實隻過了幾個小時而已。
明媚的陽光在囚禁後恍如隔世,昨晚的虎杖很乖地按我說的做了,自那之後我倆就再沒產生對話,沉默間是令人退卻的陌生。
那個該死的密室對我有壓製作用,我冒頭挺困難的,乾脆就閉嘴了。
瞬息萬變的一夜過後,太陽升起,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可能也不那麼美好,考慮到虎杖今天的行程是探望受傷的前輩和替爺爺處理後事,這兩件加起來怎麼看也不可能美好。
虎杖對自己的命運還一知半解,說是選了“緩刑後再死”,其實隻是因不想死而做出的妥協而已,連敷衍都算不上。
五條悟大概是知道這一點的,我以為他不會在意,沒想到對方思考之後決定帶虎杖出來溜達,破壞規定的做法讓我刮目相看,立馬覺得這人順眼了一點。
關押地的守衛表情很難看,目送我們離開後手摸向手機。
我不知道對方打給了誰又說明了什麼,想來也不可能是什麼好話,五條悟對對方的小動作視而不見,表現得滿不在乎,我審視對方打眼的容貌,心中推測一個高中生老師在動漫中能有多離譜的社會地位。
小鬼獲得自由後的第一反應是向受害者道歉,然而在我這裡他才是受害者,隻是此時的虎杖並不知道而已。
也許世界的軌跡原本就是這樣,但在我眼中,他僅僅是個被我牽連而不得不死的怪力少年,如果他沒有吃下帶來災禍的我,那今天的一切統統都不會發生。
杉遲病院病房,昨晚作死的姑娘神色戚戚。
虎杖進屋的時候剛好看見她在抹眼睛,少年步伐一頓,很快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去。
“井口前輩怎麼樣了?”
“醫生說沒事了,但還沒有恢複意識......”姑娘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都怪我,如果我晚沒叫他去學校的話——”
“不是的。”虎杖打斷她。
“不是你的錯,是把那東西撿回來的我的錯。”
虎杖的表情足夠平靜,聲音卻難以控製地發著抖,這孩子的掩飾功夫還不到家,任誰都能看得出他麵具下的無法排解的悔恨和自責。
我有心想說他兩句,但一時間難以開口,而姑娘是個聰明的好姑娘,就像她看見虎杖便下意識擦乾眼淚一樣,聽見這種話她第一反應是安慰學弟。
“怎麼能是虎杖的錯呢,是我非要在大晚上去學校才......”她停頓了一下,表情漸漸恍然,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不可置信。
“......是那根手指嗎?那些怪物......是在找那根手指嗎?”
虎杖抿住唇角,表情愈發凝重,搭在床架上的手摩挲了兩下,手指隨著對話越收越緊。
“學姐昨晚被怪物襲擊了對吧,其實那種怪物叫詛咒,那根手指是叫‘兩麵宿儺的手指’的特級咒物,會吸引周圍的詛咒,所以才會發生了昨晚的事。”
“所以就算學姐不到學校去......”
就算她不到學校去,也會有詛咒找上門來,既然早晚要遇上,倒不如在學校遇上,起碼比在家裡要好得多。
但虎杖沒有繼續說下去,我也沒有資格在這裡大言不慚,這一切歸根結底是我造成的,在受害人麵前冷嘲熱諷未免太不要臉了,我沒那麼冷血。
“井口的傷,”姑娘突然出聲,“他一直無法醒來是因為那根手指嗎?”
不是。這個真不是。那家夥是因為其他詛咒的殘穢才無法清醒的,說到底,要是這姑娘不拆開那根封印布條,她摟著我睡三天都不會有事,在那之前伏黑惠早把我回收走了。
“不是這麼回事,”虎杖抓了抓腦袋,“解釋起來很複雜,總之明天能治好井口前輩的人就會過來,學姐要是有什麼怨言的話就打我兩拳吧,實在不行捅兩刀出出氣也行。”
姑娘被他的話搞得哭笑不得,勾起唇角後很快又放下:“打你是不可能的啦......因為虎杖其實不是故意的對吧。”
他的確不是故意的,我想道,但故不故意在小鬼的認知裡可能並不重要吧,因為虎杖安靜了一會兒還是低聲說了句:
“是我的錯。”
不是好嗎。
真想使勁敲敲他的頭。
“是我亂撿奇怪的東西,還自作聰明的送給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