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
伏黑惠製止了他。
“還有兩個人的生死需要確認,收斂遺體太麻煩了,帶著走又會拖延時間……”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但虎杖的心墜墜的,說不出是因為對方的表情還是平淡的語氣。
“彆管這些人了,趕緊走吧。”
“你不想救他們嗎?”虎杖問。
伏黑惠沉默。
“一具屍體,能浪費多少時間?另兩個人的生死你也沒多看重,你不想救他們嗎?”他單純地疑惑道:“為什麼?”
虎杖理解不了這種行為。
伏黑惠又沉默了一會兒,隻是很小的一會兒,因為他們確實沒時間浪費。
“出發之前學校會提供任務資料,”他說,“你也看見了吧,這個人無證駕駛撞死女童,而且這是他第二次無證駕駛,他背著人命,犯錯也毫不悔改,這種人——”
伏黑惠說:“我為什麼要救他?”
寂靜下,空氣中細小的塵埃飛舞,虎杖蹲在原地,注視著屍體一言不發。
機會難得,伏黑惠乾脆多說了兩句,他之前就感覺到了,虎杖這個人——
“你很傲慢。”他判定。
“隻要遇到人受傷就會去救,想給每個人爭取正確的死亡,但如果你救的人在未來殺了人怎麼辦?那些人就不配正確的死亡嗎?”
所謂的正確隻是個悖論,虎杖隻是救了眼前的人,他憑什麼認為做壞事的人死在詛咒手裡就是不正確?
虎杖沒有回答,也沒有跳起來反駁,這和他的性格不符,但今天的虎杖一直有些沉鬱,他是從什麼開始時候變成這樣的?伏黑惠想不起來,隻能看著對方站直,平靜的轉過身來。
“既然如此,”虎杖說,“那你乾嘛要救我?”
要問這裡誰最有可能在以後殺人,除了那個特級咒胎,不就是我嗎?
冷白的光凝滯在廣場上空。
緘默的對峙中兩個人毫不相讓,伏黑惠秉持自己的觀點,虎杖對他的矛盾提出質疑,這樣的對峙在任務中是不合時宜的,奇怪的是沒有人阻止他們,虎杖僵持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這點。
釘崎去哪了?從剛才起就沒聽見她說話。
再然後少年愣在原地,在他的左邊,伏黑惠右邊,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那裡,貼的極近,安靜地看他們不知道多久了。
是那個咒胎。
特級的壓迫感在這一秒突然顯露,他發現自己動不了,也不敢動,僵硬的身體好像被雪封住一樣手腳發涼,對麵的伏黑惠已是滿頭冷汗,臉色慘白。
做點什麼。
虎杖僵硬地想。什麼都行,逃跑或者攻擊,把刀拿出來防身,他得做點什麼。
動起來。
現在立刻動起來!
掌握手腳的瞬間虎杖第一個推走了伏黑惠,後者瞪大了眼睛看他,不知道一次爭吵竟也能演變成救命之恩。
劇烈的爆炸發生在咫尺以內,伏黑惠被氣流掀翻,虎杖如何了他完全不清楚,是死了嗎?或者還活著?特級的影子籠罩在煙霧下,視線之內隻有它一個人站著。
死了嗎?
伏黑惠咬緊牙關,突然後悔剛才跟虎杖說那些,要是知道這是最後一次——
該死的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就在他擺好姿勢打算用那個同歸於儘的術將詛咒攔截在此的時候,一陣微弱的咳嗽聲傳進他嗡鳴的耳朵裡。
“咳咳咳好疼啊。”
是虎杖。
“全身骨頭都要斷了臥槽,真的好疼,嘶——”
飛揚的灰土間,一個人影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從咒力碾碎過的坑裡,無比狼狽,但還算完整地爬起來,滾到伏黑惠身邊。
是虎杖。
他還活著。
伏黑惠突然鬆了一口氣,隨後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屏住了呼吸,缺氧的臟器在蠕動著抗議,肺部像進了水一樣難受。
“你怎麼躲過攻擊的?”
“我沒躲過去。”虎杖語速很快,“那家夥的咒力確實打到我身上了,我用屠座魔擋了一下,承擔了大部分攻擊,再然後就是咒力的運用……”
他頓了頓,眼前閃過某一天放學後宿舍裡發生的對話。
【「咒力不是那麼難掌握的東西」】
【「詛咒是由人的負麵感情凝結而成的」】
【「把你的負麵情緒都拿出來,憎恨、後悔、恐懼、羞愧,什麼都好」】
【「讓他們成為你的力量」】
“——宿儺教過我,”都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能想著對方的暴躁講課笑出來,“把咒力集中在身體表麵,均勻的覆蓋住,形成一層發散力量的膜。”
【「就像鯊魚皮那樣,用光滑的外表逃脫水的阻力」】
“這樣一來不管是普通的肉/體攻擊還是咒力衝擊都能卸掉一部分力,咒術就沒辦法了,那個隻能硬抗。”
伏黑惠聽的愣愣的,有那麼一瞬間很想揣摩這項技巧的關鍵,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把宿儺放出來,不然我們都要死。”
反正是五條老師的批準,緊要關頭了就賭他一回,然而令人沒想到的,虎杖直截了當地拒絕了這項請求。
“很抱歉瞞了這麼久,但其實從上周開始,我就找不到宿儺了。”
虎杖動了動嘴角,頂著伏黑惠震驚的表情露出一個苦笑 ,“這下沒有人救場啦,恐怕會是場苦戰吧,不過伏黑,你要活下去。”
和被詛咒的我不同,你可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