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閉的異度空間。
巨大的骸骨橫貫於水麵,長長的脊椎蔓延至深處,一排排肋骨鱗次櫛比向兩側延伸,在地麵投下陰影。陰影的正下方,數不清的頭骨堆砌在血紅色的透明池水裡,骨頭壘的像山一樣高,籠聚成森然的白骨王座。
深紅的池水平滑如鏡麵,反射出上方躍動的火光,我端坐在累累屍骸的最上方,於骨山上凝視遠處的黑暗。
從領域中心到最遠的邊界,到處都如死水般平靜,這裡是兩麵宿儺的生得領域,關於這個領域,其實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
我正在被兩麵宿儺的靈魂“同化”。
他的生得領域歸我了,以後這裡就是我的地盤。
說到這個就必須提一下前段時間困擾我的某個問題:我無法使用領域展開。因為領域這玩意兒它認主,我自己沒有,而兩麵宿儺的領域顯然不認我。就很操蛋。
生得領域是靈魂和心的投射,不是簡單的學習操作就能模仿的東西。
在我完整地繼承了宿儺的咒力和鐫刻在肉/體上的術式之後,他的生得領域卻自始至終沒有向我開放,我血招沒有。
歸根結底我倆的靈魂還是有細微的差彆,畢竟是兩個人,而這點連五條悟都看不出來的所謂差彆,在源自靈魂的生得領域麵前大概和雪地裡混了隻黑山羊一樣無所遁形。
一言以蔽之,我已經基本接受了自己“沒辦法領域展開”的這個事實。
雖然說對戰鬥的影響很不利,但是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兩麵宿儺除了領域以外彆的方麵也很牛逼。我有自信就算不開領域也不至於被人隨便揍,基於對宿儺大佬的盲目崇拜,我完全沒慌,甚至都沒多想它。
然而命運總樂於在我自以為無所謂的時候再給我一嘴巴子,這叫負反饋效應。
於是乎眾所周知的——我被強製下線了。
說實話當時是很懵逼的,剛成為手指時那段混沌的經曆讓我對黑暗有一種先天的排斥,我對浩瀚無垠的黑色和無法感知的環境都生理性不適。
但慌亂隻是一時,我很快反應過來著急沒用,必須趕快想辦法,於是壓抑心底的暴躁的同時我開始思忖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我向自己提問的這一秒,眼前的場景突然發生了變化。
黑洞般的環境驟然旋轉,一點點銀色從漩渦的中心溢出,並迅速波及到邊緣,逐漸扭曲了整個空間和空曠的視野,我發現自己在連綿的光暈下成了另外一個人。
二次穿越?
我難道是晉江男主常見的那種快穿體質嗎?
然而現實很快告訴我不是。
因為這具身體會自己行動,我無法控製它,隻能看著他做出一些在我看來十分匪夷所思的決定,然後畫麵再次切換,還是這個人,還是這個視角,還是除了保持清醒以外什麼也做不到。
我漸漸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如此,記憶回放。
就跟走馬燈一樣,我正沉浸在某個人的記憶碎片裡,跟隨它們的主人一起重走人生中比較有印象的幾段路程。
說是路程,其實都是很狹小的細枝末節,充滿了揉碎成星屑的須臾片段和大把大把無處安放的狗血,但儘管如此我還是認出了眼前這些記憶到底屬於誰——
毫無疑問,兩麵宿儺。
沒想到我竟有一天能窺得這位詛咒之王少焉的人生軌跡。
他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樣,除了隨心所欲這點幾乎猜得全錯,我曾以為他是個冷心冷肺的野心家,但我也看見過他救起小孩兒,給短暫同行的咒術師和妖怪治療傷口。
我曾以為他是個嗜血如命的瘋子,但幾段記憶中意外地很少有殺人的內容,更多的是在祓除詛咒,不停地在人世間行走。
當然了惹到他的人還是會被乾掉,但這比我預料得要好太多了。
他的確不是什麼好人,性格中有太多數不清的桀驁不馴和深入到每一根頭發絲的自我,但他也不是個純粹的壞人,起碼從我看見的這些還不算是。
他是個自由的王八蛋。
請原諒我用詞過於粗俗,但這就是事實,我已經深刻認識到這人有多自由又有多王八蛋。
可悲的是他在做混蛋事時我並不能阻止他,隻能一邊咂舌一邊暗自悲傷。
他娘的以後這些混蛋都得全算我頭上了。
閒話少說,他目前還是個人類,是舉世無敵手的咒術師,也沒有被賦予兩麵宿儺這個和you know who差不多地位的名字,我跟著他的記憶踏遍山河,在沒有時間概念的意識空間裡消磨了不知道多少時光。
終於,在我有了一切就快要結束掉的預感時,一陣劇烈到幾乎在燃燒生命的咒力波動突然把我驚醒,我睜開眼,首先看見的就是虎杖淒慘的現狀和咒靈猙獰的臉。
我沒時間想太多,連整理思緒都來不及就首先給小鬼出了氣。
直到我帶著虎杖的身體離開了被帳籠罩的少年院,整件事的經過才重新從我的腦子裡過一遍。
我終於發現了一些當時沒發現的,現在堪稱醒目的違和點,打架時有一截沒一截的邏輯斷點在那一刻突然被重新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