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燈重新亮起時,五條悟站起來宣布假期結束,熙攘的人群從過道裡退出去,帷幕落下,繁華盛景不再。
釘崎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起來頗有些意猶未儘的意思,她嘴上念著還沒看花車,一扭頭發現虎杖在睡。茶發的姑娘頓了一下,表情上明顯看得出一愣,目光順著同伴的身體掃過他搭在我身上的手臂。
會說什麼呢?
我閒閒地猜測,叫醒虎杖還是直接吐槽?
但令人沒想到的,對方什麼也沒說。本該牙尖嘴利的小姑娘這次神情淡淡,自然地扭開頭,轉過身跟無良教師理論去了。我先是驚訝,隨後又對上伏黑惠的視線。對方隔著一個空座位看過來,眼神閃爍,最後放棄似的轉頭,一臉“我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
這種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發生在現實裡隻能說十分好笑。我動了動唇角,對小鬼的好人緣表示欣慰,可惜沒什麼卵用。
倆小孩兒顯然都是好意,但是當事人不領情也白搭,小鬼明顯是打算不掩飾我倆的親密了,我勸不住他。
他從很早以前就有這種想法,被我用“高專會退學”這種奇葩理由說服了,儘管我倆都知道那是鬼話,但那時的他默認自己相信這鬼話。
現在他不信了,執拗的要清醒,我又有什麼辦法來搪塞他呢?
虎杖一旦要做什麼就是不遺餘力的,我有時不讚同,可我勸不住他。
堅定的人往往無法被外力所動搖,就比如現在,他恨不得把“我跟宿儺關係好”寫在腦門上,讓全天下人儘皆知。他不清楚這背後牽動著多少人的心神,也不太在乎,但他一定要把事實公之於眾,乾淨熱烈且不計後果。
我對他的坦誠屬實不看好,但又有什麼用呢?
這種事想要瞞住可不容易,尤其在其中一方不配合的前提下,想清楚這點,我決定不再節外生枝,小鬼想做什麼就由他去吧。
聽之任之,有事我擔著,這就是我對現狀的全部看法。但這種態度落在其他人眼中,大概能解釋出很多相反的含義。
比如詛咒之王的確生性涼薄,高傲異常,對人類不屑一顧。他明知道這樣做會讓虎杖陷入危險,卻還是一臉輕鬆的置之不理。
也許對方根本不忌憚咒術界,對唯一的「容器」也沒多看重,隻是隨心所欲的施予寬容,就像對一隻有點新奇的寵物。
這種作為,與其說是眷顧,不如說是某種特殊的催命符。
而我要說他們想的都沒錯,隻是少了一點成年人的人情世故。
咒術界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肮臟,高層們總不可能都是蠢貨,而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在權力的浸泡下就很容易生出些不必要的幻想。
當然了,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小鬼也還沒鬨到所有人眼前去,而我當下要做的,就隻有應付五條悟和他的學生而已。
“悠仁已經睡著了呀。”
說曹操曹操就到,五條悟靠近了俯下身,挺大個人硬是扒在了椅背上。
我麵無表情地推開那顆腦袋,一邊嫌棄他礙事,一邊彎腰把小鬼抱起來。和當初抱“第十三層”的抱法不一樣,我猶豫了一下,屈膝蹲下來。
我倆身高一致,我拖著他屁股他就得被迫躬身,那多難受,小鬼現在可不適合折著腰,萬一動作太大說不定把人弄醒了。
所以說,還是公主抱吧。
我十分熟練地著手撈起人腿彎,小鬼軟趴趴地貼著我,蜷縮在懷裡,脖子一歪,自行調整了姿勢,一拱就繼續睡了。
這小屁孩兒還挺會自己找地方,亂翹的頭發刺的我脖子有點癢,鼻尖呼出的熱氣一次次打在鎖骨上,讓那塊兒皮膚發涼。
我動了動手臂,原地轉身,就看見同行的三個人都在盯著我,那表情還真是各有各的花樣,每一個都讓人印象深刻。
行啊,變臉一脈相傳,你們高專其實是火鍋城臥底吧。
我心下吐槽,表麵卻不動聲色,隻是略微偏了下頭,“還不走?”
“走。”五條悟呲著口大白牙,燦爛的笑容恨不得自帶閃光,他雙手插兜衝著身邊的兩個學生說道:“你們自己能回去嗎?”
“伏黑說不行。”
釘崎接話道,伏黑惠本人一臉臥槽,但前者完全不理會後者的注視,理了理頭發,動作很是優雅:“那家夥肚子痛,拜托五條老師先帶他回去吧。”
這謊就沒打算騙過誰。
五條悟叉著手沒有說話,略低下頭,墨鏡從鼻梁滑落,湛藍色的眼睛從鏡片上方的一小塊空隙間凝視女孩兒:“那野薔薇呢?”
“我跟著這家夥回一趟酒店,”小姑娘側頭示意我,“虎杖還有東西要帶回去,本小姐就大發慈悲地幫他送貨到家。”
有點意思,我瞥了眼五條悟,對方推好了眼鏡,似乎在思考,沒過一會兒這人做下決定,“那野薔薇一定要快點回來哦。”
“知道了,囉嗦的男人真煩。”
“這麼說老師會很傷心的。”
“端正點態度吧,伏黑要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