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幼魚 part 10(1 / 2)

之後的時間過的很快,我幾乎沒反應過來,八月就過去一大半了。

吉野順平在持續的訓練中變得與從前天壤之彆,骨架上多了層薄薄的肌肉,臉色也不再是過分的蒼白,精神狀態從最初的落魄變得更有活力。

他在變好,我意識到,像一個久病成醫的奇怪病人,看著和他一樣糟糕的後輩奇跡般大病初愈。

這本應該是件好事,各種意義上的,但與此同時,我也變得焦慮。

某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在我的胸中湧動,讓我日漸失了分寸。

我看待吉野順平就像看曾經的我自己,現在又加上未來的,他是一麵鏡子,映照出逐漸麵目全非的我。若是這世上注定要多一個怪物,那為什麼不能多第二個呢?

在這冰冷又寂寥的土地上,怪物也該抱團取暖吧。

虎杖悠仁最近也有些焦慮,他意識到有什麼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但要問嗎?宿儺會告訴他嗎?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製止嗎?

不,虎杖隻用了一秒就回答了自己。

他選擇每晚儘早睡覺,時不時地“忘記”晚餐,讓和他一樣心煩的宿儺有更多時間去做他想做的事。今天要用什麼理由好呢?因為天太熱了所以吃不下東西?這個理由好像已經用過了,但虎杖並不擔心自己的鬼話被戳破,他反而有恃無恐。

他們永遠也不會在這種時刻,自作聰明地拆穿對方。

十一點半,獲得小鬼的體貼的我在床上睜開眼睛,眼神環視一圈,桌麵上躺著一張手寫的信箋,擺得工工整整,我今天曾親眼看見小鬼是怎樣把它寫好了裝起來,拿印泥封住。

拆開信封,某種叫不出名字的花香湧入鼻腔,讓人心頭一鬆。

‘晚飯就拜托你啦,玩得開心,要注意安全’

結尾是一個大大的愛心,用蠟筆塗成紅色,小家夥還挺會討人歡心。我下意識勾了勾唇角,很難不為這點儀式感心生熨帖,胸中的壓抑自然也散去了一些,珍重地把信疊好了揣起來。小廢物嗚嗚地湊到跟前,我撈起它撫摸了兩把,發現它又重了。

“我不在的時候偷吃什麼了?”

“嚶嚶嚶”

“可彆被小鬼發現了。你原本存的那些倒無所謂,反正也救不活,其他人可不能下手聽見沒?”

“嚶”

“乖,自己玩去吧。”

“第十三層”聽話的從我身上跳下去,在屋子裡安靜地轉了兩圈,找了個地方開始療傷,它的傷一直沒好全。因為和靈魂有關的傷勢一般都無法用咒力來彌補,最好的方法還是缺什麼補什麼。

小廢物缺靈魂,那就得吃靈魂。

它的靈魂曾經差點被湮滅過一次,如今正需要很多補品,而恰好,它原本的生得領域裡就囚禁了不少人類的靈魂。

原本小家夥是沒打他們主意的,畢竟他家小主人好像很討厭咒靈傷害人類,但它的傷又一直不見好,而它知道虎杖對拿回另一個自己的靈魂碎片有點著急,索性來問了我的意見。

“去做吧,彆被發現就好。”

小廢物轉頭就開始吸收領域裡本來儲存的人類靈魂。就像我說的,那些人原本就死了,既入不了黃泉也沒辦法重生,乾脆送他們一程,免得在領域裡遊蕩到昏天黑地。

當然這件事不能讓虎杖知道,他肯定會難過,小廢物也知道這點,我們倆配合得也算是天衣無縫。

要是換了吉野順平,他又會對這件事有什麼意見呢?

恐怕完全沒意見,還要疑惑我為什麼問他吧。

想起吉野順平在最近的生活裡變成了一種平凡的日常,他從最初的有交集的陌生人,進階到下意識讓人念叨,實在太過輕而易舉。

對方是一個標準的普通人,自負,固執,優柔寡斷,老想著要依靠誰或者被誰推著走。

他很像我。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都像。

發現這點時我是很驚訝的,也因此對他懷抱了些善意,但那點善意很快被私心蓋過了。我曾經真心希望他能振作起來,但很快我又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尤其當對方展現出和普通人截然相反的冷漠特質時。

最初見到吉野順平時我給他的定義就很準確,他可能不會有一個好結局,因為他的性格很容易吸引一些糟糕的人。

吉野順平可能從來沒有意識到,他的不幸他自己也要付一部分責任。

高傲的人容易被群體排斥,而吉野順平高傲卻不自知。他的自負是藏在骨頭裡的,隨著每一次細微的低頭伸出皮肉,戳穿低俗的空氣,直指到霸淩者的鼻子跟前去。

他不迎合大眾,不隨波逐流,於是眾人便視他為異類,他又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於是這一切變成他被霸淩的元凶。

敬畏,驅逐,詆毀,迫害。

人類天生就厭惡“不同”。

“不同”的背麵是對相同的否認。被否認了自然要瘋狂報複。

奇怪的動物會被人類保護,奇怪的人類卻要遭受排擠。多可笑啊,他們總沉迷於傷害同類以掩飾自身的渺小。

吉野順平不是群體的一員,但他生活在群體裡,又被群體排斥,其他人出於對群體的保護對他的遭遇視而不見。

第一個人也許隻是想給他點顏色看看,第二個人可能是隻覺得這樣做很有趣,接著有第三個,第四個,破窗效應就此產生了。

慢慢的,欺負吉野順平這件事就會變成“相同”的一部分,所有人都會畏懼代替他成為下一個“不同”,於是有多遠躲多遠,像他那幾個同社團的朋友。

還有一些更惡劣的,為了迎合大環境做一些傷害他的事,以彰顯自己是群體中的佼佼者,人類的慕強有些時候會被扭曲成慕惡。

而經曆著這一切的吉野順平,他其實比較冷靜,他從一開始就看不起那些對他出手的可憐蟲,也深知對方的軟弱和愚昧,他不屑掩飾自己的清醒,也不在乎會遭受更多不好的對待,隻要有機會就會尖銳地挑明對方的心思,讓他們無地自容。

他就是要梗著脖子立在那,像一根削尖了打磨好的刺,要紮破他覺得可笑可憎的的醜惡麵目,要紮那些綿羊們一身血!

他以一種堪稱是俯視的姿態打量著他的同學,審視著這個世界,並得出了以冷漠為最高準則的結論,固執地孤立了所有人。他的身軀擔不起這份傲慢,但他的靈魂不願意認輸。

好一個魂重骨輕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