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我們掃墓去呀(2 / 2)

“好,回家吧。”我打起精神,甚至抻了下肩膀,繼續往山下走,虎杖的關心我是很受用的,被人放在心裡當然要喜出望外。

“等一下......”

我悄悄加快了步伐,知道一旦停下之後準沒好事。

“我說等一下!”虎杖猛衝上前,氣急敗壞地抓住我的手腕往回扯。再說一遍,這個咒骸很脆弱,於是“哢”的一聲,肩膀裂開道縫隙。小鬼幾乎是立刻就道歉並且放輕了力道,“對不起,我不是——”

“你不是有意的。”我接過他的話頭,試圖把我的胳膊從他桎梏中解救出來。

但儘管做出這種失誤,虎杖仍舊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反而又上前一步,他可能被我的掙紮激發出了一些狩獵本能,力氣再一次加大。

會碎,我十分理智地判斷到,並考慮繼續碎能否讓他清醒。

在我做出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取舍之前,虎杖冷靜了下來,他緩慢而慎重地放開手,拇指在手腕內側輕輕抹了一下。

“對不起,”他深吸一口氣,自己說完了他被我打斷的道歉。“我不是有意的,但是我真的很生氣,我以為我們已經能信任彼此了。”

“起碼最基本的,”他補充道:“我連當心靈垃圾桶的資格都沒有嗎?”

這叫什麼話,我聽得止不住皺眉,胸中一口氣堵住,上不去下不來。我凝視他的眼睛,對方直白地看回來,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也不轉頭,明明是如此平和的對視,但空氣中的壓抑多得像大雨傾盆,氣氛裡的凝重不比任何一次劃分立場時的談話要輕鬆半分。

“你非得糾結這種小事做什麼?”

“在我看來這不是小事。”虎杖嚴肅地說:“這是信任危機,而且跟你有關的事都不是小事。”

我皺了皺眉,有一瞬間不確定這句話到底意味著哪些態度,他是真的有那麼在乎我,還是說他想強調詛咒之王的影響力?他不知道我在外麵乾了什麼,我一直當心的維持著我的麵具,但剝開溫情的外殼,裡麵的東西他能全盤接受嗎?萬一他反悔了呢?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高專的手底下奪了這麼一個單純的小鬼,要是他反悔,我可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

“沒得商量了?”

“我不是要逼你,但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排斥跟我說呢?我有什麼想法也會跟你說啊,而且站在一旁幫不上忙的感覺真的很不好,我想幫你啊。”虎杖幾乎是苦口婆心的在勸我了,說真的,我挺感動。

“好吧,”我決定說一部分實話,“前段時間我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比如說?”虎杖十分期待。

“我讓一個小孩兒送死,最後臨陣踹了他,”我停頓了一下,觀察對方的表情,小鬼看起來簡直從容不迫,“說完了,最後他運氣好沒死。”

對方馬上接道:“那你為什麼不開心?”

他自問自答,居然當著我的麵做起了情報分析,還分析得很起勁,“因為沒能殺他?不可能,是你自己踹的他,而且你這兩天都不再緊繃了,說明他沒死是你想要的結果,所以你其實不想讓他送死對吧?”

完全正確,我木著張臉,不希望他看出我平靜麵孔下的困窘。

虎杖越說越自信,語速慢慢變快,表情也鮮亮了不少:“你不想殺他,但是一開始卻嘗試這樣做,所以你心情很差,你不肯告訴我,是因為你覺得我一定會跟你吵架,甚至阻止你是不是?”

“祓除詛咒時怎麼沒見你這麼聰明。”

“瞎說,我明明一直很聰明。”

小孩兒咧著嘴笑,一開口就是純純的自戀,“機智如我,就知道那個時候不能問。”

我垂下眼皮,不問是體貼,也是小朋友對我展示信任,而我沒有辜負這份信任,這麼想突然就有底氣了,我重新抬頭。

“你沒什麼要說的?”

“有啊,”虎杖點點頭,氣場柔和下來:“對不起,我應該及時告訴你的,其實你可以依靠我。”

我頓了一下,這個答案和我設想的完全不同,以至於我沒反應過來,大腦花了一秒鐘的時間來處理信息,接著宣布罷工,我隻能憑本能回答:

“哈...?”

“我說很抱歉,”虎杖湊上前,語氣誠懇又坦然,似乎飽含歉意,他找到我的手,兩隻手一起包裹,緊緊的抓住不放了。小孩兒乾燥的掌心其實非常滾燙,焐熱了總是冰冷的咒骸身體,熱度從接觸的地方一路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角落,讓人下意識想躲。

但虎杖沒打算給我回避的機會,那隻手最後停留在他胸前第二顆紐扣的位置,他捧著那隻手,就像捧一顆心,目光溫柔到不帶一絲攻擊力。

“也許你沒辦法把你所有的想法都告訴我,那也沒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意說的事,更何況是詛咒之王呢。但你永遠可以說你心情不好,對我釋放焦慮,甚至咱倆吵一架也行,當你壓抑著情緒覺得需要發泄時,試著依靠我吧。”他這樣說。

片刻的安靜,我沒能對這段夾雜著關心和奉獻的話做出什麼回應,頭頂的天空是那麼藍,襯得小鬼的眼睛也一樣透亮。

“我不能說自己絕對不會質疑你的決定,但我會接收你全部的負麵情緒。”

這太耀眼了,小鬼活得就像個聖人,他為什麼篤定自己可以當我的樹洞,當傾聽者,甚至當出氣筒!這人就沒一點正常人該有的偏私嗎?

“你跟所有人都這麼大方?”這麼多年來怎麼沒累死你呢?

“你在說啥啊,”虎杖晃了晃我的手,表情一時間有點抓狂,“隻有你!隻有你行不行,其他人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

我輕咳了一聲,反省剛剛那句好像小姑娘無理取鬨的話。的確,正常人誰會無限製接收彆人的負麵情緒啊,一次兩次還好,三次五次沒關係,但要是所有人都這麼乾,那是個人都受不了,而小鬼選擇了接收我的。

他這麼說了,就一定能做到。

我想了想,張口說道:“你應該知道我複活意味著什麼吧。”

虎杖毫不猶豫地點了頭,“會有很多人阻攔你,你們會起衝突,甚至......有可能會死人,”他抿起嘴唇,“其實你不用掩飾自己的很多想法,因為我也沒那麼傻,”少年誇張地衝我擠了擠眼睛,“兩麵宿儺是個天使,說出來誰信啊。”

“噗嗤”

我被他的形容詞逗笑,天使這個詞的可真巨惡心,我雞皮疙瘩在瘋狂起立,兩麵宿儺要是聽到可能會被他直接氣醒。

“好吧,”我說:“其實我尖酸刻薄且自以為是,但目前不打算搞屠殺,”我聳了聳肩,“以後可能會變糟,不過我想你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是的長官,請放心交給我吧,”虎杖敬了個軍禮,然後吐著舌搞怪,“不過你尖酸刻薄嗎?我怎麼沒看出來。”

“半夜找媽媽的小鬼能看出來什麼。”

“靠!你真的很刻薄!”

“現在明白我對你多溫柔了嗎?”

“明白了!小的十分感動,求求你保持那種溫柔謝謝!”

“看你表現。”我作勢環胸,一副十分挑剔難伺候的樣子。

小鬼繃不住笑了起來,笑聲盤旋半山腰,越傳越遠,胸腔裡某種沉重的東西也隨之飄遠,身體仿佛輕了一些,我抬起頭看一眼頭頂的天空。

雲淡風輕,一碧萬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