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警署第二分局,刑事部單人會客室。
平木警部坐在沙發上,遲疑地接待了兩位特殊的客人,他的眼神中透露著懷疑,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據說是來幫助他破案的一大一小。
這倆人能破案?
不是他看不起人,任誰看見這種奇怪的組合都會心存疑慮,西裝男和小屁孩兒,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是怎麼湊到一起的?
前者看起來挺有經驗,西裝革履,一臉專業,大馬金刀地靠坐在沙發上時給人一種撲麵而來的可靠感,而後者的形象就不怎麼對了,警察局是小孩兒該來的地方嗎?
小朋友天真無邪的笑容讓平木的心七上八下,最後落回到穀底。
道上的傳聞不可信,更何況他本來就不太信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吹得再天花亂墜,在他眼裡也沒有一句嫌疑犯是誰來得管用。
“那麼,”他微微俯身,不抱希望地問:“您有何見解?”
“這個嘛,等我睡一覺就——”
“九田,送客。”
“誒誒等等,等等。”毛利小五郎趕忙陪笑,“我開玩笑的,我再看看哈,剛才看的還不夠仔細。”
說完就把目光再次投注到檔案袋上,手底下翻看起來。
正直的警部歎了口氣,離開沙發去窗口抽煙了,他已經對這位據說有通天之能的偵探失去了信心,而毛利小五郎在心底叫苦,他手裡拿著刑事部目前為止收集到的所有資料,卻沒辦法根據它們做出一點推理。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厚厚一遝紙上寫的全都是廢話,一點偵探推理所需要的信息都沒有,叫他怎麼推理?
沒有屍檢報告,沒有現場照片,沒有相關證人,當然也沒有嫌疑犯,這讓他完全發揮不出自己的聰明才智,偏偏還不能直接承認是自己不行!
身為有名的大偵探,毛利小五郎十分愛惜羽毛,他受到目暮警官的邀請來輔助辦案,是為了給老上司幫個小忙,不是為了承認自己不行的!
可儘管他有這種想法,該推不出的東西還是推不出。
整整54頁調查檔案,他看得腦仁生疼,眼睛都要瞎了,逐字逐句地閱讀分析,試圖在一團亂麻中尋找到突破口。然而三個小時過去,他連朵花都沒看出來。
毛利小五郎終於慌了,這恐怕是他入行以來遭遇的最大危機,讓他一邊看資料一邊默默流冷汗,心裡後悔自己怎麼就經不住目暮警官的吹捧,非要接這個爛攤子呢,現在搞砸了吧。
成年人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不如意啊,毛利感慨到,他已經想象到自己因為解不開案子被趕出警察局,最後名氣儘失落到全家一起吃糠咽菜的可悲場景了,不由鞠一捧熱淚,落得滿腹心酸難過,就差對女兒懺悔鬼迷心竅,最後自檄罪己詔了。
可惜蘭不在身邊,所以他隻能繼續裝作認真的閱讀資料,期待有誰能來給他個台階下,好讓他順勢落地,逃之夭夭。
一心想跑的毛利偵探沒發現,坐在他身邊的柯南已經很久沒說話了,對方的表情難得一見的嚴肅。
柯南是很嚴肅,最初纏著大叔過來時,他可不知道等著他的會是這種奇葩案子,明明一開始隻是來湊熱鬨的,順便滿足一下屬於偵探的好奇心和正義感而已。結果案情出乎意料的古怪,讓他完全歇了看熱鬨的心思,試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答案。
和平木警部一樣,柯南也看出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不是犯人的窮凶極惡讓人膽寒,而是再這樣下去遲早會發展成社會性問題,到時候就不是警方說的算了。
上層必定會推一個替罪羊出來,而柯南的人生格言是讓有罪者伏法,讓正義不蒙羞,他不會讓事情朝那個方向走的。
平成時代的福爾摩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推理能力,但缺少關鍵信息的案件想在短時間內找出犯人實在太難,他不說一頭霧水,至少是兩眼懵逼。但他並沒有放棄。勇敢無畏的大偵探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認輸!
柯南從細節出發,一點點分析犯人的行為邏輯,對每一位失蹤者的失蹤條件進行推導,加以大膽的想象,還真讓他分析出點東西。
首先每次案情發生的位置都很偏僻,在沒有監控又行人稀少的地方,可能是犯人為了提高成功率,推測是對方謹慎,或者和自身的身體素質有關。
其次最先被抓走的是流浪漢,這是個弱勢群體,從這邊下手是為了短時間內不被警方發現,給後續的作案爭取時間。
從上個月16號開始,到這個月13號,這期間失蹤了多少流浪漢警方難以統計,隻知道是一個相當大的數字,再加上後續失蹤的十六個人,以及今天接到報案的第十七個人——這些人都到哪去了?
不管是殺人拋屍還是非法監/禁,犯人肯定有一個能處理這麼多人的地方,這是其一,而考慮到目前市麵上沒有任何企業或者個人突然加大食、衣物等生活用品的采買,城市內也沒有任何可以轉移人類的大型貨車私自托運,柯南推測:
失蹤者,很可能已經遇害了。
不考慮黑衣組織之類的大型非法組織介入,是因為這些人在警方的情報網中都有記載,也有專門的情報部門負責,有關的話他們早就知道了。
退一步講,非法集團的行事風格一向謹小慎微,不會囂張到連綁十七個普通市民。
相比抓走流浪漢,凶手對其他市民下手簡直就像對警方的挑釁。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想引起注意嗎?普通意義上的引起注意已經不能滿足他了,所以他選擇殺人?
這種犯罪一般可以被定義為情感類犯罪,或者更具體的,劃分為藝術犯罪:凶手殺人就隻為自己高興。
那麼使用何種藝術手法殺人會讓他高興呢?
這就又繞回來了,柯南無法通過受害人的死亡形象做出判斷,隻能從一些看似沒有聯係的地方進行推測。
凶手對獵物的選擇很隨意,但這種隨意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他想起灰原曾經無意中對他提起,之前在組織中做藥物開發的事。
【首先選一批各方麵條件都相似的小白鼠,給他們喂下藥物然後觀察反應,再選擇各方麵條件都不一樣的小白鼠,進行多組對照實驗,將實驗記錄統計,分析計算影響藥物發揮的內外因素,然後反向調整配方,如此反複多次,最後調整出一份最適合人體的藥物配方】
【然後呢】
【然後啊......】
那一刻的灰原拖長了聲音,尾調輕輕的,向下壓,她注視著手裡裝著五水硫酸銅的試管,溶液的顏色是亮藍的,藍的很漂亮。
【隨機抓一批人,不管是男是女,多大年齡,身體條件也無所謂,疾病史、既往史都不追究,總之越隨機越好,然後喂他們吃藥】
【如果這次實驗結果和預測中一樣,那麼研發就完成了,就是這樣】
柯南至今都記得對方說這話時平靜的表情,那是屬於一名研究員的,將手底下的試驗品統統看做是實驗數據的冷漠。
那次對話給柯南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儘管後來,那家夥又促狹地告訴他是騙他的,罵他真是笨蛋,每次都會被她騙到,可柯南還是很難釋懷。
他不知道對方說的哪句話是真話,也無意深究,但是這次失蹤案在很多地方給了他可怕的熟悉感,凶手挑選受害人的方法真像在做最終試驗,讓人忍不住聯想。
其他理由都解釋不了對方殺人的無規律性,凶手的動機必須體現在犯罪行為當中,這是福爾摩斯說的。
出於偵探的直覺,柯南相信自己已經很接近真相了,起碼猜中了七八分。而考慮到實驗也需要在某個地方進行,這就又回到了最初的推斷:凶手把人藏在哪?
他必須有一個承裝自己藝術靈魂的空間,一個儲存材料的地方,一個處理實驗廢料的“垃圾場”,這些都需要有足夠的地盤做支撐。
會是哪?
兼顧可操作性又能掩人耳目的地方,最好還是無主之地,城市中有這種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