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聲。
“這是那個和親的公主?”
“看這模樣,不像和親,像是來殺人的。”
“早就聽說北元民風剽悍,卻沒想到,這公主也......”
阿命耳力極佳,一隻還未進入視野範圍內的冷箭都能被她察覺,更何況這些明目張膽的私語聲。
她收回扣在季明敘掌心裡的手,後者卻用力攥了一下,沒鬆。
“乾什麼?”
她瞥了眼兩人交握的手。
韓文宇適時捧場,“這可不多見,咱們遊在百花叢,片葉不沾身的季大公子,這是開了竅了?”
季明敘冷冷瞪他一眼:“不會說話就滾。”
韓文宇“嘖嘖嘖”幾聲,搖頭晃腦,負手歎氣道:“唉,兒大不中留啊。”
阿命眸光掠在韓文宇麵上,逼得後者霎時收聲。
韓文宇識相地閉嘴,待她身影遠去,忍不住嘀咕道:“她看我那個眼神,就跟看屍體一樣。”
季明敘倚在馬車上,一打搖扇,嗤笑:“甭說你,昨日那禮部尚書家的二公子都差點被她用箭射死。”
韓文宇咂咂嘴,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
明月閣樓前人群散開,達官小姐們目光追隨著阿命的方向,紛紛跟了上去。
韓文宇確定無人觀察這邊,直接對季明敘道:“聽說你昨日還和她有口角,怎的今天就纏在一塊兒了?”
醉春樓前那一句“懦夫”,竟然沒讓季明敘跳腳。
男人靠著馬車,聞言掀起眼皮子道:“你也知道是誰讓我看著她。”
先挑起爭端,再借機示好,無疑是與一個陌生人建立關係的最快方法。
皇帝怕是也沒想到,他行事如此粗暴。
“嘖,還以為你真的對她有興趣,”韓文宇看好戲道,“那她呢,會不會迷失在你的美貌中?”
季明敘眸光一冷,轉移話題:“你爹什麼情況,把你安排到柳州去當一個九品芝麻官?”
韓文宇麵色瞬間如吃了苦瓜:“彆提了,我xx做夢都沒想到,唉,不說了不說了,越說我越難受。”
兩人肩並肩進了明月閣。
.
明月閣分九層,慶願長公主一擲千金,包下了一到三層。
明月閣的樓層中間是鏤空的,是以上下樓的賓客可以互相回音。
舞.姬們會踩著自樓層頂部放下的天梯翩翩起舞,如同飛天神女一般,場麵奢華,宛如世外之境。
“這是李大人吧,聽聞您今年剛剛升遷,在下是禮部的......”
“王夫人——好久不見了,哎呀,對對對,這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
剛入明月閣,香粉味撲麵而來,一樓大殿中央琴師和樂手已經吹奏靡.靡之音,炎熱的夏日裡,這樓內卻像是冰窖一樣,極其舒適。
阿命正欲負手上樓,卻被人叫住。
“三公主——”
一群華衣錦服的小姐們拎著帕子,扶著頭頂的步搖,轉瞬就將她圍住。
她們看起來很喜歡阿命。
韓文宇站在不遠處,見狀詫異道:“你家這位公主倒真是受人歡迎。”
本以為她一個異族人,會不太合群。
季明敘沒有說話,麵色淡淡,隻低頭把玩著腰間的玉佩。
三樓。
慶願倚在欄杆旁,問道:“哪個是阿命?”
李掌教指給她,說道:“那個青色衣服的,穿著打扮應是北元的服飾。”
慶願眯起眸子,她年紀大了,視力不如年輕時,但也能看見鶴立雞群的那道青衣,膚色較之南魏女子略顯麥黃,但再細致的,就看不清了。
“老了,看個人還這麼費勁。”
她轉身,被李掌教扶著走向雅間。
李掌教寬慰:“您是南魏的半邊天,不會老的。”
慶願撫了撫頭上的三兩白絲,感歎道:“這半邊天可不是好做的。”
此時忽地爆發一陣驚呼聲。
貴人們刺耳的尖叫傳到三樓,慶願麵色一變,李掌教返身回去查看,冷聲道:“死人了。”
一樓。
變故隻在一瞬間。
阿命接過伊奇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跡。
眾人看著她腳下的那灘血泊。
血泊裡躺著個尚未瞑目的屍體,方才還在掙紮,現下已經了無生息。
本欲與阿命攀談的眾貴女麵色慘白,有膽小的直接靠在仆從身上,用驚恐的眼神看向阿命。
季明敘看熱鬨的聲音打破人群的死寂。
“三公主,這人死的不明不白,你可得給個交代啊。”
人群給他讓出一條路。
男人放下抱著的雙臂,唇角浮現一絲狐狸般的微笑。
阿命心想,來了。
老皇帝的考驗,似乎要比想象中的簡單一些。
她涼薄的眸子穿過人海,唇角掛著假笑:“死的不明白麼?”
女人的笑太過平靜,棕褐色的眸子宛如一片深淵。
季明敘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