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林淮溪沒有拋下他(1 / 2)

夜色漸深,客廳一片冷清,衛生間燈光明亮,從門縫裡露出了嬉鬨聲。

衛生間比較小,隻能裝一個小小的浴缸,對大人來說有些勉強,便變成了林淮溪的專屬澡盆。

外公臨時有事,換成外婆給林淮溪洗頭,為他戴上了兒童的洗頭帽,這樣泡沫就不會弄進眼睛裡了。

林淮溪看不清外婆的動作,偶爾看到從帽簷飄下來的泡沫,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用掌心接住。

小孩子總是閒不下來的,洗澡時林淮溪的嘴就沒閉上過,嘰嘰喳喳地跟外婆分享他去祁妄家玩的快樂。

林淮溪的話太過奇怪,什麼寶寶從地板上消失了;什麼黃色的圓形是寶寶;什麼祁妄會魔法……外婆隻當是童言無忌,並沒有放在心上,但逐漸察覺到了不對勁。

外婆心頭一動,問道:“你剛剛說漂亮阿姨想抱抱祁妄,之後呢?”

林淮溪吹了吹手上的泡泡,玩得不亦樂乎,“之後我就回家來了呀!”

外婆:“……”

林淮溪不知道她想問什麼,自然找不到重點,外婆隻能繼續引導他,“那漂亮阿姨抱祁妄了嗎?”

“抱了。”林淮溪伸手去抓小鴨子,一邊玩水一邊歡快地說道:“就像媽媽抱我一樣。”

“那之後呢?”

林淮溪仰起頭,向外婆請教,“之後祁妄就哭了,哭得很大聲,但漂亮阿姨沒哭,漂亮阿姨也要像媽媽一樣出去工作,祁妄因為想媽媽才哭嗎?”

林淮溪語氣天真爛漫,外婆卻聽得有些心酸,手上的動作更加輕柔,想補全林淮溪欠缺的那份愛和陪伴。

“溪溪是不是很想媽媽?”外婆輕聲說道。

林淮溪低著頭,用小手拍了拍水麵濺起的水珠,跟他的眼睛一樣清澈,“我想媽媽,我知道媽媽也很想我。”

外婆說不出話來了,隻覺得對林淮溪充滿了歉意。

是他們沒有給溪溪創造更好的條件,讓他沒法時刻見到媽媽,承歡膝下。

但林淮溪沒有想象中的傷感,他用小手捧起鴨子,高高舉了起來,“我沒法擰開瓶蓋,不會做小兔蛋糕,也不會種出好看的花花,隻有媽媽和外婆外公會,超厲害的!”

“但我知道大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哦,等我長大之後,也能照顧你們了……外婆,你看小鴨子頂著白色的泡沫,像是戴了一頂小帽子,好可愛呀!”

外婆的視線從黃色小鴨子轉移到了林淮溪一張明媚的小臉上,忍不住酸了鼻尖。

她一直以為溪溪什麼都不懂,需要好好被保護,但其實溪溪也在以他的方式,體諒他們,照顧他們。

外婆偏了偏頭,怕林淮溪看到她的眼淚,故意轉移注意力:“祁妄哭了了,你有沒有安慰他?”

小孩子的思維都是片段的,林淮溪不覺得突兀,想了想說道:“祁妄是很開心地哭,但他哭了太久了,我也哭,哭了起來。”

林淮溪聲音越說越小,抬頭看著外婆,不好意思地笑了,小表情莫名有些尷尬。

外婆被林淮溪的小表情逗笑了,追問道:“溪溪為什麼哭呢?”

林淮溪搖了搖頭,泡沫被甩得到處都是,飄在空中,“不知道,看著祁妄哭,我就想哭,漂亮阿姨就也抱我了。”

林淮溪嘿嘿了兩聲,忍不住傻笑起來,小小年紀就犯了花癡。

小孩子也有審美,林淮溪喜歡所有美麗的事物,小到玻璃珠,大到漂亮的人,看見了就走不動道,想要貼貼。

外婆洗乾淨手,伸手刮了一下林淮溪的鼻尖,表情十分無奈。

她能想象到林淮溪將來談戀愛,顏值一定是第一道關卡,說不定還會在一群漂亮的人中間打轉。

現在聊這些太早了,外婆隻是笑著說道:“溪溪閉上眼睛,外婆要給你衝頭發了。”

林淮溪乖乖地閉上了眼睛,用力到五官都皺巴巴了。

溫熱的水流過頭皮,外婆的動作很溫柔,還用聊天緩解林淮溪的緊張,“祁妄的媽媽有沒有哭?”

“不知道。”林淮溪一本正經地說道:“哭的時候睜不開眼睛,所以看不到。”

外婆忍俊不禁,“那之後呢?”

“我哭得肚肚叫了,祁妄沒找到吃的,就拉著我的手回來了,還跟我說他媽媽隻是病了。”林淮溪很喜歡祁妄和他媽媽,擔憂又關切地問道:“那漂亮阿姨的病能好嗎,我把小兔蛋糕送給她,她能快點好起來嗎?”

“一定會的。”外婆幫林淮溪洗完頭,外公恰好回來了。

每次洗澡,外公都要和林淮溪玩“打水仗”,這是祖孫倆的專屬遊戲,林淮溪十分喜歡,不玩就會黏黏糊糊地賴在浴缸裡,不願出去。

外婆和外公對視了一眼,外婆走出了衛生間。

門剛關上,裡麵就傳來了祖孫倆的玩鬨聲,門上那塊不透明的玻璃也濺上了水漬。

外婆無奈地搖了搖頭,坐在沙發上喝茶。

孩子的理解和思維都很特殊,表達能力也有限,但童言童語中包含著很多細節。

外婆從他的話,基本猜出了今天下午在祁妄家發生了什麼。

她之前覺得問題出在祁妄媽媽上,但沒想到是精神和心理上的問題,貌似還很嚴重,但母子倆抱在一起是個很好的征兆,說不定以後會越來越好,祁妄也能得到足夠的愛。

溪溪第一次去祁妄家玩,母子倆的關係就發生了改變,不知道其中是否跟溪溪有關係。

外婆想到這,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這算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溪溪雖是個小開心果,經常帶來驚喜,讓人心暖暖,但他沒有這麼大的能力,應該隻是巧合吧。

外婆沒將這放在心上,也並未因為祁妄情況特殊,就乾涉小朋友的正常交往,還經常送祁妄東西,十分關照他,再加上他們住得比較近,時間一長,隔壁已經變成了林淮溪的另一個家。

其實林淮溪對緩和溫千姝的病情,和改善祁妄母子的關係起了很大的作用。

祁妄曾經受過傷,有心理陰影,習慣地蜷縮成一團,用尖刺保護自己,但林淮溪在愛中長大,永遠開朗陽光,就算有過傷心難過,也不放在心上,轉頭就忘了,每次見麵都嘰嘰喳喳地圍著溫千姝,還特彆願意跟漂亮阿姨貼貼。

溫千姝經常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的區彆,被困在自己的世界中,但林淮溪待在她身邊,總能及時把她拉出來,再加上小孩子的想象力豐富,思維邏輯也很特殊,就算牛頭不對馬嘴,也總能跟溫千姝聊到一起去。

時間一長,溫千姝清醒時會走出畫室,站在門口等林淮溪。

祁妄也變得開朗了一些,準確來說是被這一塊小粘糕煩得話多了起來。

他雖然表情還是酷酷的,彆扭又傲嬌,但不像以前那樣封閉自我了,不僅能跟林淮溪玩幼稚的遊戲,跟幼兒園的其他小朋友關係也變好了很多,大家也不再怕他了。

時間在孩子的成長中漸漸流逝,杏花凋謝,長出了綠葉,氣溫漸漸升高,進入了盛夏。

溫千姝前一天吃了林淮溪送的小兔蛋糕,第二天醒來就在廚房忙活了一上午,說要給兩個孩子烤餅乾吃。

祁妄驚喜媽媽的改變,一直忙前忙後,像個小尾巴跟在媽媽身後,但餅乾烤出來後,溫千姝又變得雙目無神,一言不發地將大部分餅乾端去了畫室,放在了那個黃色的圓形前。

祁妄知道媽媽是又犯病了,混淆了現實和虛幻,又將那個黃色的圓形當成他了。

他在畫室門口站了很久,看著媽媽淡漠的背影,卻沒有那麼傷心了。

跟以前不同,他不是那個沒人愛的小孩子了,他知道媽媽很在意他,很想陪伴他,隻是偶爾“看不見”他而已。

祁妄要求得不多,貼心地幫媽媽倒了杯水,關上了畫室的門。

餅乾被媽媽拿去了很多,但還剩下一小部分,剛剛烤好還冒著熱氣,整個屋子裡都洋溢著酥香又甜蜜的味道。

想起那個看見吃的就雙眼放光的小饞貓,祁妄將餅乾端去了自己的房間,站在窗口,敲了兩下玻璃。

相處了這麼久,他們兩個有特殊的聯絡方式,林淮溪聽到聲音,會從隔壁小窗戶鑽出毛茸茸的腦袋,晃著兩隻肉嘟嘟的小手跟他打招呼。

但這次祁妄沒有等到。

祁妄以為林淮溪沒聽到,便放大聲音喊林淮溪的名字。

可隔壁的小屋還是靜悄悄的,他等了很久,都沒有看到那張軟糯漂亮的臉蛋和盛滿笑意的梨渦。

祁妄隻能跑到隔壁的小院子,左右張望,尋找林淮溪的身影。

外婆恰好從屋裡出來,看到祁妄慈祥地笑了起來,“祁妄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林淮溪。”

外婆腳步一頓,露出奇怪的表情,“溪溪不是早就去找你了嗎,現在快中午了,我正好想叫他回來吃午飯,他……”

祁妄的神情空白了一秒,緊接著皺起眉頭,還沒等外婆說完話,就腳步匆匆地往外跑。

他一直在家裡,沒有看到林淮溪,難道是這個小傻瓜在這麼近的距離迷路了?

祁妄考慮事情有種超脫小孩子的周全,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兒,仔細翻找了一番,防止林淮溪是在跟他玩捉迷藏,故意躲著他。

但沒有,哪裡都沒有。

祁妄之前覺得林淮溪煩,總是親親熱熱地黏著他,沒心沒肺地笑,如今找不到林淮溪了,他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有種無限下墜的恐慌感。

本能驅動著身體做出了反應,祁妄沒有耽誤一秒,跑到了外麵。四處尋找林淮溪的身影。

他看到林淮溪每天都會對話的小黃花,也看到了,那隻跟林淮溪同款沒心沒肺,見人就會熱情撲上來的小黃狗,還有牆上那林淮溪非說是笑臉的裂紋……處處都有林淮溪的痕跡,卻看不到那個小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