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呂然軀體一震,萬裡晴空瞬間劈了個雷,他趕忙收回手指,雙手合十拜了拜天。
“開玩笑的我開玩笑。”
呂然簡直要以為魔王直接降臨要來揍死自己了,他隻是有那麼一個小小的樸素的願望而已!
二十三看過去指著遠處有些灰暗的天道:“是要下雨了。”
呂然轉身就走,腳步飛快。二十三在後也拔步跟了上去。
他跟著呂然一路曲折前行,到了一處稻草堆,呂然終於停下來窩了進去,舒服地喟歎了一聲。
緊接著他疑惑看向二十三,“你怎麼還沒回家去,跟著我乾嘛?我這地方可睡不下兩個人。
“你平常就睡在這嗎?”二十三問。
“嗯,不過這個地方可能也睡不久,金台這邊的流浪大爺們地盤意識太強了,沒兩天就得被搶走。”
呂然便興致高漲地跟他說起,某天一乞討的大爺和賣藝的小哥因為一塊空地打起來的故事。
“大爺指著那小哥道:就你那三腳貓功夫,還配在這賣藝!彆丟人現眼了。還不如跟我一塊要飯來的實在。”
“那小哥梗著脖子,罵:我靠賣藝生活不丟臉,隻有老不要臉的才有手有腳搖尾乞憐!呸!”
“哈哈哈,人界真是有意思。”
二十三一點也笑不出來,“我隻聽夫子說人世間艱難,我未曾見過,隻以為吃不飽飯就是世上最大的事了。”
呂然沉默,“吃不飽的確是最大的事。就像那大爺和小哥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能吃上飯。”
說著呂然又從懷裡掏出撿來的糕點塞進嘴中。“人活著能不讓自己餓肚子就已經是了不起的事了。”
二十三看著那岌岌可危的稻草堆,隻能勉強遮住呂然的半個身子。
破敗的草堆,臟兮兮的呂然,不是乞丐也勝似乞丐。
二十三淚眼岑岑,因為極少出宮,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淒慘的小孩,被父親漠視,被侍女苛待,被兄弟欺辱。
但那些與此時的呂然的對比都讓他切實感受到了人生的參差,甚至慶幸於自己還有一方可以遮風擋雨的居所。
他撲上前,完全不顧呂然身上的臟汙,抱住他的腰,哭嚷道:“呂然哥哥,你跟我一起回皇宮吧,雖然我吃不飽,但是我會努力學功課,讓父皇喜歡,我一定不讓你餓肚子!”
呂然猛地心神激蕩,“哥哥”這二字像突然從靈魂深處冒出。
一種久違的莫名的情愫翻湧上來將他淹沒,眼前二十三的臉也與靈魂深處的某個模糊不清的小小麵龐重合。
是誰曾經這麼喚過我?他去哪了?為什麼我不記得他了?
突然一根稻草掉在他臉上,打斷了他的分神,那些莫名的念想全部消失。
回過神來後,呂然簡直摸不著頭腦,他看看周身,覺得這小子一定是把自己當成乞丐了。
他在魔界的時候也經常風餐露宿,因為魔洞實在太窮,風鳥大總管時常發不出工資,所以他餓了就吃草充饑,喝露水解渴。早就適應的非常習慣,完全不把眼前的困難當困難。
可眼前的少年是什麼人啊,就算在皇宮裡受委屈,也是比凡間的窮苦人要好一些。
呂然把懷裡的小鬼拎出來,問他:“你不怕我是壞人啊?怎麼能隨便把陌生人往家裡帶。”
二十三淚眼朦朧中看呂然的臉和溫和無害的眼神,直覺讓他認為呂然不是壞人,可他又見過多少人呢?
他與呂然不過萍水相逢,可和他的相處卻是比那些所謂的兄弟要更自在輕鬆,於是骨子裡的親切讓他選擇相信。
烏雲很快席卷而來,天空下起大雨,呂然扯起衣角蓋在剛結交的小夥伴頭上。
那座脆弱的稻草堆不負眾望地倒塌了,無家可歸的呂然便順勢答應二十三的邀請一同前往皇宮。
實在沒想到,他浪跡人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居然是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少年。
兩人如同落湯雞一般,雨實在太大,無奈隻能躲在一處屋簷下等雨停。
二十三緊緊握著呂然的手掌,渾身瑟縮發抖,心卻被莫名的情緒塞得滿滿的。他時不時去看呂然一眼,擔心呂然不過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一個泡影,直到確認這個人有溫度,一直都在就安心起來。
他想,“我撿回家一個人,與我的家的每個人都沒有任何關係,他是隻屬於我的朋友。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乞丐也好,無賴也罷,隻要屬於我就好了。”
不受寵皇子與隱藏身份的妖怪呂然悄悄從宮牆邊掩蓋在雜草後的狗洞那鑽了進去。
在宮外無所察覺,呂然一進去才驚覺皇宮的確奢靡,長大了嘴巴看平整的青石板鋪就的路,精致的勾簷畫廊,緩緩流淌過巨大山石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