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此起彼伏的利劍入肉聲和淒慘哀嚎,猶如煉獄,一顆顆發光的妖丹魔元被殘忍取出。
呂然可能是因為實在太小,反而被一直留著,他便瞪大雙眼去看那些悲傷的妖魔,一個個同胞死在眼前的滋味實在難熬。
這是哪啊?是什麼時候啊!我看不下去了,讓我離開吧,也許還來得及救下他們。
洞內的絕望氣息無聲蔓延,兩滴血淚緩緩流下,滴落在地上,呂然垂眼去看,原來是從小兔子眼裡流下來的。
他看著同輩被屠戮,下一個可能就輪到自己,極大的恐懼與怨念糾纏著,泣血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
“鐺鐺——”敲擊聲傳來,兔子呂然循聲看去,是距離自己極近的鐵籠,原本由於黑暗他沒看清,此時才看到裡麵是一隻長著黑色長角的白羊,隻是毛發上血跡斑斑。
白羊口吐人言,虛弱地笑:“兔兒,這都是我們的命,如果有下輩子,就好好呆在魔界深處修煉彆出來。”
呂然鼻子煽動兩下,他聞到了一股極其熟悉的氣息,那個狹窄的小巷,潮濕的血腥氣。
妖書生!是他!
他想問你為什麼會被抓?但他此時的意識是附在兔妖上,並不能自主動作。在呂然的視線中,兔妖顯然察覺到妖書生釋放的善意,往他那邊靠了靠。
在一眾吼叫聲中,妖書生卻能口吐人言,不是妖力深厚就是中毒較輕,可他原身露出顯然也是強弩之末。
“我聽聞魔界東邊有一位魔王呢,他是魔界最偉大的存在,許多妖魔都受他庇佑。”
兔妖附和著唧唧兩聲。
也許是看這樣一隻小兔妖死了可憐,妖書生突然笑著小聲道:“我有一件法寶,可以暫時隱匿身形,不過時間很短,山洞外麵是斷壁懸崖,你身體嬌小,說不定能逃出此劫。”
妖書生喉嚨微動,從嘴中吐出一根小小的黑色草根。是魔界特有的隱匿草,此草生存環境要求苛刻,成活率低,且必須依靠持有人法力維持,最多隻能堅持數十秒。
若兔妖用,以他殘存的妖力說不定隻能維持短短的兩秒。
他用長角把草根拱到兔妖觸手可及的地方,接著說:“我還勉強能幻化人形,接下來這裡會十分混亂,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的命數了。”
山洞中實在血腥難以入目,妖書生突然幻化人形,正是呂然曾經在小巷看見他的摸樣。有眼尖的道士看見了,大喊:
“這有隻還能化形的,再來點藥,不然不好處理。”
有道士拿著東西過來,越靠越近,書生突然暴起扭斷了鐵籠,一把抓住道士,張開血盆大口,咬掉了道士的腦袋,飆升的血濺起三尺高。
這般動亂,引起了一些本以絕望的妖魔,拖著殘破之軀,用尖牙利爪攻擊拖拽他們的道士。
山洞的混亂顯然讓他們有些棘手,這種垂死前的掙紮給他們造成了傷亡,那青讓立刻大喊,讓山洞外駐紮的道士們紛紛進來鎮壓。
呂然看兔妖拾起隱匿草,利落借著妖書生爆發時一塊扯裂的鐵籠輕巧地鑽了出去,又因洞內混亂他的身形較小,鑽到不起眼的位置伺機而動。
眼看這場暴亂即將結束,嚴陣以待的道士們都有些鬆動。
最後看一眼早被打回原形大口吐血的妖書生,他催發體內最後一點法力借著隱匿草瞬間隱形,飛速繞過山門處的兩個道士逃出山洞。
果不其然,由於青讓的調動,山洞外空無一人,道士們均進去洞內,兔妖剛跑出道士視線範圍內就已經顯形。
外麵是萬丈懸崖,他毫不猶豫騰身往下跳,一旦暴亂平息,很快就會有道士出來發現他。
呂然能聽到兔妖的心臟在劇烈跳動,風聲也在耳邊呼嘯。
他心想這小妖還挺機靈與果敢,沒白瞎妖書生的舍己為人,就在他以為兔妖要逃出生天的時候。
一道拂塵閃過,兔妖的身體被卷起撈了回來,狠狠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在兔妖意識裡的呂然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種鑽心的疼痛。
呂然從兔妖迷蒙的眼中看見,來人竟是白須老道南陽。
隻見他一掌拍來,又將兔妖打飛出去半丈遠,隨後上前掐住他的脖頸。
呂然看見南陽老道的臉越來越近,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凝視,令兔妖又驚又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區區小妖也想跑出去?”南陽死死掐著兔妖,緩步走進山洞,看見他的道士慌忙躬身行禮。
“道長。”青讓匆匆走來,看見南陽道長手中的妖,突然臉色煞白,沒想到竟然有一隻妖差點逃脫。
南陽將兔妖甩給青讓道:“哼!趕緊處理了,這點小事也做不好!”
青讓接過,捏著他的脖頸更加用力,窒息感湧上來,呂然覺得眼前漆黑。稍後空氣進來一些,他睜開眼,青讓麵目狠厲拿起一把劍懸在他的身上。
陰暗的洞穴,刺鼻的血腥味,滿地屍體,發光的一堆妖丹,手段惡毒的道士。
“噗呲。”劍尖入體,一點一點劃破他的肚皮,滅頂的疼痛仿佛要刻進靈魂深處,明明受苦受難的是兔妖,他卻也如同親身經曆一般,眼前漸漸昏暗。
——
“啊啊啊啊!”呂然痛的大喊,涕泗橫流,身體蜷縮起來,劇烈痙攣。
忽然之間,一道冰涼的感覺觸上額頭,猶如春日之水探進呂然腦海,消融了他的疼痛,在意識中的那種絕望,不甘與痛楚也相繼減弱。
呂然逐漸伸展開身子,他睜開眼被淚水遮蓋的雙眼,入目是熟悉的窗幔,一隻胳膊橫亙在他頭頂上方,黑色長袖,他依稀看見蒼白的手腕。
那陣涼意是敷在他額頭上的手,寬厚,帶著不可抗拒的重量。
呂然怔忪順著胳膊看去,映入眼簾一張神情淡漠的臉,那是——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