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克涅太狂傲了!”
“整個神王統治的領域裡都沒有這樣旁若無人的姑娘。”
“我聽說她蔑視紡織之神,偉大的雅典娜女神,堅稱自己才是世間紡織第一人!”
“誰還記得,這個姑娘從前還隻是被稱作‘雅典娜的學徒’,如今便這樣目中無人了?”
這樣的竊竊私語令人感到厭煩。起碼在達芙妮的眼裡,那個起早貪黑醉心於織藝、連葡萄酒都顧不上飲一口的阿萊克涅,定不會有功夫標榜自己為“世間紡織第一人”。
達芙妮站在這群八公八婆身後,冷冷問道,“誰要你們這樣說的?”
這群好事之人一扭頭便看到一位身著短裙,黑色長發無風而舞,金色雙瞳如火焰般燃燒的女子站在夕陽中。如同一位女神般不可侵犯。
眾人隨即一哄而散,達芙妮皺了皺眉頭。
到第四日,達芙妮剛前往染坊,便發現自己的那匹布已經織好。阿萊克涅正手捏針線在其上刺繡。
隻見那是一匹如日光月華般閃閃發亮的布匹,本是灰暗的羊毛經捋順、編織後,如同月亮灑下的光輝一般順暢細潤。其上交織的金線仿佛在繪製著一個雋永的故事。
達芙妮發出驚歎,卻也忍不住打斷這個專心的少女。
“阿萊克涅,我怎麼聽人說你藐視雅典娜女神呢?”
阿萊克涅難得地抬起頭,有些出神的眼睛僅僅是看了達芙妮雙瞳一瞬,便立即收回了。
“哦,不過是些好事者在以訛傳訛罷了。我並未蔑視那位偉大的女神。”
“相反,我很感激她。”
“若非是她發明了紡織這項技藝,或許終我一生都找不到自己喜歡的事吧。”
阿萊克涅低下頭,一邊用金線繡著布匹上的圖案一邊無所謂地回答道。
達芙妮不由得緊緊皺起眉頭。這姑娘嘴上說著感激紡織之神雅典娜,語氣卻實在稱不上尊敬。她這樣說話的態度令達芙妮不得不擔憂。
若是這樣的謠言傳到雅典娜耳中,必然會為阿萊克涅招致災禍。儘管那位女神素來不似赫拉一般尤以嫉妒而聞名,但她卻向來持有高傲的自尊,不可侵犯的態勢甚至可以比擬神王。
向來在任何領域都不曾遭逢敵手的,智慧女神墨提斯的女兒,可不會容忍有人這樣藐視於她。即便是傳言,那位的威嚴也不可被挑戰。
達芙妮為這個毫無所覺的姑娘擔憂著,她似乎還是不明白這事的重要性。隻一味沉醉於機杼碰撞的咯噠聲、線輪穿梭在經緯線的悉簌聲中。
她對這個平凡姑娘的擔憂終於勝過自己的樂觀。達芙妮取出金喇叭和紅袖標,如同一尊神像般站在染坊門口。
場麵或許有些滑稽,美麗純潔的女神雙腿修長,手持奇怪的器物、肩帶猶如臂環一般的物件,好像衛兵一般佇立在一個普通女子的染坊外。
每當有人趴在窗口竊竊私語,或許是聚集起異鄉人大聲八卦起阿萊克涅的事時,達芙妮便拿起金色的喇叭,喊道,“阿萊克涅並沒有與智慧女神攀比的心,請諸位管好口舌!”
那件奇怪的器物發出的聲音如同獅吼,好事之人、心有歪念的人便腦中嗡鳴,如同被巨石砸向心頭,砸向地獄,身體柔弱之人甚至很快昏迷過去。
達芙妮的舉動太過怪異,很快便有商人認出了她,“這是那位烈火般的日神阿波羅的愛人,林間仙女達芙妮。不過她可是位溫柔婉約的女神,月桂的花朵有多美麗她便有多醉人。”
末了還要補上一句,“月桂女神怎麼如今反倒同狂傲的阿萊克涅混在一起,真是丟人啊。”
甚至有些膽大的,開始嘴起阿波羅了,“定是日神中看不中用,才叫自己的女人成日裡做些奇怪的事,還同卑賤的染工織工混到一起了。”
聽到這話,達芙妮手背青筋暴露,咬緊牙關,忍住用手中的金喇叭敲暈這些弱智的衝動。
正強忍中,阿萊克涅推開木門,“尊貴的達芙妮,請你進來喝口水吧。”
這還是頭一次,阿萊克涅在神情放鬆的狀態下,與她說一句不包含“布”、“刺繡”、“紡織”等關鍵詞的話。
達芙妮走進屋內,剛飲下一口水,便見少女又重新坐到了織布機前,繼續手中的繡活。
她深深歎了口氣,想要走出屋外阻止那些造謠的人。不過是喝口水的功夫,這群閒出屁來的人又開始在阿萊克涅的屋外窺視。
身後,阿萊克涅平穩、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我的母親,是高貴的雅典娜的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