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呢》 他們找到了彼此,就此得以……(1 / 2)

聽聞愛情 栗子脆 12960 字 8個月前

漂泊止於愛人的相遇。

——莎士比亞《第十二夜》

夏末夜晚的蟬鳴聲款款入耳,微微襲來的晚風裹挾著涼意。

平中高一三班的教室裡傳來嘩嘩的翻書聲,林晚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安靜地做著老師額外布置的外省試卷。

林晚的桌肚裡儘是試卷,摞在一起厚厚一遝,試卷上滿是密密麻麻的答案,可見做題人的認真。

林晚遊刃有餘地邊看題目邊寫下答案,一張英語試卷很快完成,繼續去做旁邊的數學試卷。

正是晚自習,本該寧靜的教室突然傳來陣陣響聲。

林晚沒有和同學一樣好奇地去看教室的動靜,隻專心做著手裡的試卷。

看自習的老師一看來人頓時大喝對方,“賀斷秋你乾什麼去了,晚自習都快結束了,你還回來乾什麼。”

林晚光聽聲音就能感覺到老師的怒不可遏,她頓了一下,放下筆,不經意地回頭看向後門的少年。

林晚想他真的很有存在感,開學才過半個月她還沒記全老師的名字,倒是把賀斷秋三個字記了個清楚。

---

賀斷秋滿不在乎地拿起放在凳子上的限量版電玩,大放厥詞地說,“我也不想回來,誰讓我忘拿了東西。”

老師看了看表還有十分鐘晚自習就結束了,免於讓自己太過生氣也就放手不理,不再管這個小祖宗。

賀斷秋快速地裝好書包。

班級裡的大部分女生都不自覺地瞄向少年。

賀斷秋長了張招人的臉,冷酷的眉眼帶著三分頑劣,過於白的膚色沒有增加親切感反倒平添冷氣。高挑的個子,從不穿校服,隻著黑衣黑褲,像漫畫裡走出的少年。

但因為賀斷秋生人勿近的校霸氣質,女生都害怕得趕緊轉過頭去,生怕校霸的一眼飛刀,自己就魂飛煙滅。

賀斷秋出了教室,晚自習也宣告結束。

---

林晚收拾好書包,一個人伴著星夜走出校園。

林晚路過離學校不遠的書店,進去買了幾本文學名著和老師推薦的練習冊。

經過拐角的巷尾時,她看見前麵擋了一群人,那群人鬆散地倚著牆麵,嘴裡好像在聊著一會兒怎麼打架。

因為今天買書耽擱了時間,已是晚上九點半,林晚抓緊了自己的書包帶,想趕緊遠離巷子。林晚路過那群人時,突然感覺有人在她背後拉著她的書包,林晚揪緊自己的校服褲,儘力掩飾自己的不安。

那群混混流裡流氣地調笑林晚,“這麼晚才回家啊,陪哥哥玩玩啊。”

林晚鄙夷地未曾看他們一眼,冷聲地說,“放開。”

混混們看著麵前的女生,明媚的臉蛋,曼妙的倩影,高高束起的高馬尾,如此美豔的臉上卻麵無表情。

是極具醒目的冷美人長相。

混混們依然不讓林晚離開,就在林晚準備報警時,一直靠在巷子陰影處的身影動了動,那人走出陰影,讓他們放手。

林晚看向那個身影,夜晚的路燈照射到他的臉上,是賀斷秋。

---

那群流裡流氣的男生手裡都掐著煙,唯有賀斷秋沒有,乾淨冷漠的少年隻麻木地跟他們同流合汙,放任自己的墮落。

林晚看出他們的鬆懈,快步離開了巷子。

林晚聽著後麵令人生厭的調笑聲和下流的玩笑,林晚想賀斷秋不應該和那樣的人待在一起,他應該是像青檸與大海般那樣的純淨與蔚藍。

但林晚想她不是救世主,自己的生活還一團糟,她沒資格拯救彆人的人生。

林晚回到冷清的家,家裡空無一人。自從開學後林晚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有時候如果不是父母發來信息叮囑自己要好好學習,林晚都忘了原來自己是有父母的人。

已是深夜,林晚做好習題,洗漱完畢後上了床。

林晚翻開抽屜裡最底端的自己做的日曆,三年是1059天,高一過去半個月,還有1044天。

1044天,她就能逃出這個家,逃出這難以呼吸的生活。

---

晨曦攪擾著行人的慵懶,閃爍的太陽低頭不語地與行人目光相交,堅守一夜的月亮懶散地跟太陽告彆隱藏起來準備補眠。

林晚拎著豆漿和包子走進教室。

第一節是數學課,數學老師也是班主任。

上課前老師都會填寫上課出勤人數,林晚是班長會向老師彙報情況,林晚看了一圈教室,賀斷秋又不在。

林晚回想起昨晚巷子裡孤傲的少年,像一朵枯萎的花在向自己求救。

林晚停止了回憶,她不配濫情的同情心,她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按部就班度過這三年。

下午的體育課,老師布置完教學任務就宣布了休息,休息後可以自由活動或者回班級。

林晚回了班級,她沒有朋友,她隻想機械地做著一套又一套的試卷。

她的生活就該蒼白刻板,不需要朝氣的青春,朋友的圍繞。

---

林晚在空無一人的班級裡做著有些複雜的競賽題,沒有注意到教室裡進了人。

直到身旁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這雙手敲了敲她的桌麵。

林晚分神看向來人,是賀斷秋。

少年應該是剛打完籃球,紅色的籃球服,手腕上附著腕帶,一身熱氣。

兩人離得很近,但林晚沒有聞到汗味,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賀斷秋勾起林晚桌子上的試卷,他彎起嘴角,痞痞地說,“這麼愛學習,要不要學點彆的。”

林晚看著眼前的人,好看的臉說著不著調的話,淡漠的臉強裝著笑容。林晚不知道賀斷秋為什麼要這樣,如果是想她感謝他昨晚的幫助,大可不必說這種話。

林晚平淡地說:“我沒這個打算,你找彆人吧。”

賀斷秋沒有知難而退而是俯身湊近林晚,低聲說:“如果我非要你呢。”

---

從那次對話後,林晚的桌麵上總會出現精美的巧克力和各式各樣的情書。

早自習,林晚麵不改色地把布滿一桌的東西裝到桌肚,她聽見同學們的小聲議論,議論賀斷秋在追自己。

林晚不動聲色地拿出試卷,她不去聽流言蜚語,她隻覺得無聊。

到了中午,林晚照常一個人坐在食堂的角落裡吃飯,片刻,她感覺有人坐在了她旁邊。

賀斷秋大搖大擺地生怕彆人看不見似地坐下,旁邊座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但賀斷秋隻是坐在林晚旁邊,像在等她吃飯一樣,在完成任務一樣。

林晚不喜歡彆人的注視,他們的注視像一張編織細密的網勒得人喘不過氣。

林晚快速吃完飯,賀斷秋跟在她的後麵。

走出食堂後,林晚感受到空氣才得以呼吸。

林晚冷聲地問賀斷秋,“你到底要做什麼。”

有學生路過,往兩人的方向看過來。

賀斷秋突然把林晚拽到他的跟前,距離近得曖昧。

學生們的眼裡冒著八卦的火苗,一簇一簇。

可路人走後,賀斷秋就放開了林晚,大步往前走,快速得好像林晚是肮臟的垃圾。

林晚揉了揉自己被箍得不舒服的手腕,想起剛才賀斷秋裝出來的輕浮和隻一瞬就恢複疏遠的神情。

林晚有種直覺,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

高一期中考試如期而至,林晚坐在第一教室的第一位,座位是按月考成績排的,林晚是高一年部的年部第一。

第一科是語文。

等待第二科曆史考試時,林晚趁著休息的間隙去上廁所。

回到教室經過大廳時,賀斷秋支著身子倚在醒目的位置,頎長的身影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林晚疲於對付賀斷秋同樣的把戲,隻想回教室。

可賀斷秋顯然不想放過林晚,一樓的大廳到處是人,出出進進,一片一片。

如此惹眼的兩人很快引起了注意。

賀斷秋走近林晚,他揚起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在外人看來以為是賀斷秋在跟林晚調笑,可賀斷秋什麼都沒說,隻是生硬地看著她。

林晚不明白賀斷秋到底有什麼目的,她退後離開了是非之地。

---

考試結束後,老師很快都批出了試卷,林晚沒有和其他同學一樣著急地去看成績榜。

林晚依然是年部第一。

林晚不是驕傲,從幼時自己考第一的激動換來父母理所應當的表情時,自己就像一個學習機器,她不是一個讓父母欣慰的女兒而是一個用來完成他們期望的工具。

林晚想起簡媜所著的《四月裂帛》裡有一句——

【所有不被珍愛的人生,都應該高傲地絕版。】

林晚翻出沒做完的競賽題,她要不容差錯地活著,儘管她生來是被父母認為應該強加改正的盜版。

同學們都回到班級,嘰嘰喳喳地說著成績,林晚聽到賀斷秋的名字,年部倒數第一。

林晚想賀斷秋應該根本就沒答,交的白卷。

林晚想到這些天賀斷秋迷惑的操作和淺嘗輒止的戲弄。

林晚覺得這個人,這朵枯萎萎靡的花是真的要從根到莖到葉,全身心地爛透了。

---

期中考試之後就是家長會。

林晚是班長,她把每位家長接待到座位後就站在講台邊,她需要做學生代表發言。

林晚瞥見賀斷秋的位置,那坐著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應該是賀斷秋的媽媽。

老師按流程彙報完學生的成績後輪到林晚發言。

林晚迎著一眾家長的目光站在講台上,她知道自己一直是他人口中的彆人家的孩子,是學生們的模範榜樣。

可當她看到自己的座位空無一人時,林晚想她的父母果然沒有一個人來。

林晚昨晚打電話告訴父母時,父母第一句問的就是自己的成績,聽到第一後沒多說什麼,隻說自己要繼續努力,要跟外省的第一去比,之後父母敷衍地說會來參加她的家長會。

林晚納悶地想,她真的是父母的親生孩子嗎,從小學到高中的家長會,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看著彆的同學和各自的父母坐在一起,有的會被父母責怪成績不理想,有的因為進步被父母表揚商量著家長會結束後去吃大餐。

林晚不羨慕他們的相處,可沒人問過她想不想要。

---

家長會結束,賀斷秋的家長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賀斷秋家裡有錢,父親是開公司的,為學校捐了一棟樓,這才把賀斷秋塞進了火箭班。

可賀斷秋不是曠課就是打架,惹得老師頭疼不已。校長礙於賀斷秋父親的麵子,也不敢多說什麼,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林晚也被老師叫到了辦公室,拿走老師交給她的試卷。

林晚看著眼前麵容精致的漂亮女人,看起來年齡也就二十多歲,是賀斷秋的繼母。

這時,賀斷秋也走進辦公室,他乖張地站在一邊,未看女人一眼,女人也不在乎,像是習慣了少年的冷遇。

女人注意到旁邊的林晚,笑著說,“這是年級第一的那個小姑娘吧,真漂亮,學習成績還好。”

班主任笑著回應,但看到林晚孤身一人時,班主任想到林晚父母的電話,從來都是囑咐他要多看著林晚,讓林晚好好學習,沒問過林晚一句適不適應班級,跟同學相處得好不好。

看似堅強的立直腰板,但終究是個半大孩子,說不心疼是假的,這麼優秀的孩子,放到彆人那裡就該寵著。

可他也是局外人,希望林晚能明白有些親情是求不來的。

---

賀斷秋的繼母和老師聊完就走了,賀斷秋像走個過場似的站在學校門口,要不是礙於老師的麵子,他一點都不想來。

林晚走出學校大門時看到賀斷秋立在門口的香樟樹下。家長會結束,校園空無一人,沒了注視,賀斷秋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假裝和她行為親密。

林晚想他們是一類人,都在行屍走肉地活著。

一個把自己刻在中規中矩的套子裡,一步一步嚴格地執行,拋掉有血有肉的靈魂,隻剩下蒼白無力的空殼;一個偽裝戲子,把自己瘋長的枝丫都剪斷,擱淺在水裡,活活把自己溺死,丟棄本該健康的生長,隻留存腐爛枯朽的爛根。

她選擇了懦弱妥協,他選擇了遊戲人間。

賀斷秋注意到林晚,女孩依然是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無悲無喜,明媚的臉蛋總充斥著冷冰冰的寒氣,像紮人的玫瑰花剛從冰裡鑿出來,凍得人直打顫。

賀斷秋想到家長會上林晚沒來的家長,辦公室裡孤單的隻影,他突然不想利用林晚了,他不想玩了。

---

林晚一進班級就感覺有似有似無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後桌一個文靜的小姑娘拍了拍自己,說班主任叫她去校長辦公室。

林晚到了辦公室看見賀斷秋也在。

班主任拿出一張信封,林晚知道那是什麼,是舉報信。

平中有專門設立的□□箱,供學生們檢舉。

班主任問兩人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林晚想,果然出事了,一切都在為此刻鋪墊。

林晚矢口否認,賀斷秋也直言兩人根本不熟。

班主任其實早就聽聞過有關他們的閒言碎語,說兩人走得近,可看他們如此的堅定,思考該如何是好。

校長辦公室被打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進來,男人邁著步子揚手給了賀斷秋一巴掌。

賀斷秋因慣性被打得身子一偏,左臉立馬泛紅冒血絲,嘴角也開始腫起來,校長連忙攔住賀斷秋的父親。

林晚驚訝地看著眼前狼狽的少年,他伸出大拇指擦過帶傷的嘴角,毫不在乎地用力,依然有股無所謂的態度,以激怒自己的父親為樂趣。

---

滿室荒唐和暴戾,校長見二人真的不是在撒謊就此收手,警告二人千萬不要逾越,學生就該學習,談戀愛是不對的。

林晚應了好,早自習已經結束,現在回去應該還能趕上第一節課。

賀斷秋的父親還在怒氣衝衝地教育著賀斷秋,說他曠課打架就夠了還玷汙人家好孩子,學什麼不正經的早戀。

賀斷秋哂笑出聲,“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他離開辦公室,追上了林晚。

林晚被賀斷秋攔住,少年有些無措地側過身子像是不想讓林晚看清他的傷勢,林晚等著他的下文。

賀斷秋說:“不是我乾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一定會把那人揪出來。”

林晚沒回應,徑直走進超市付錢買了冰袋。

林晚遞給賀斷秋,隨後直視他,緩緩開口,“賀斷秋,我不怪你,或者說我根本不在乎,還有,我跟你不熟,你不用跟我道歉,這個事就到這。”

賀斷秋看著手裡的冰袋,秋末的天氣已有寒意,冰塊凍得手心有些刺痛,他沒在意臉上的傷,隻望著林晚的背影。

賀斷秋想他們不是一類人,林晚隻想做高傲的白天鵝,而他隻想做嵌在牆縫裡的爛泥,他們不會有交集,他們是天上地下。

---

林晚沒趕上第一節課,回到班級時已經下課。

林晚的後桌拍了拍她,小聲告訴她是九班的宋嬌寫的舉報信。

平中高一年部有十個班,1,2,3是火箭班,三班到八班是平行班,九十班是默認的吊車尾。

林晚沒聽過宋嬌,但也許是賀斷秋的鶯鶯燕燕。

林晚很容易的就想通了賀斷秋的目的,不過是覺得曠課和打架不足夠引起父親的注意,找了個早戀的借口惹怒父親,而平中恰好忌諱早戀,恰好她受老師喜愛,她不過是賀斷秋的一枚棋子。

林晚注視著文靜乖巧的後桌,她發自內心地感謝,但隻是生硬地說了謝謝二字。

她習慣了一個人,所以當善意來臨時,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

隔天早上,林晚發現自己的後桌沒來。

她的後桌叫許靜,林晚想或許是因為換季感冒,許靜才請了一上午的假。

上午第三節的體育課換到了下午第一節,林晚負責整理今天的體育器材,她抱著裝排球的箱子走到體育器材室。

驀地,她聽到了巴掌聲和女孩子的小聲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