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保羅臉上的笑容，總是覺得他的微笑會讓她起雞皮疙瘩。

她克製地清了清嗓子，回應道：“嗨，保羅。”

“看起來我錯過了你的表演？你接下來要回家嗎？”

喬琳挑了下眉，“是的。”

“你開車了嗎？”

“不，史蒂夫送我們回去。”

“我送你回去。”

喬琳有點猶豫，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盯著他的鞋麵看了太久。

她確實也有點想跟他說話。

“你不留下來了嗎？”

保羅聳了聳肩，“我跟他們不順路。”

“你喝酒了嗎？”

“還沒來得及。”

喬琳輕輕地鬆了口氣，然後點了點頭。

他們都回到酒吧跟朋友們匆匆地道了彆，隨後便坐上了車。

保羅開著一輛黑色的福特金牛。它在1986年推出的時候還因為設計前衛引發了巨大的關注，現如今卻幾乎是最常見的那種車了。

儘管如此，一輛全新的福特金牛也並不便宜，畢竟它仍然是福特的旗艦車型。

既然沒有人會買全新的汽車，除非他們年收入在10萬美元以上或者在財務方麵完全缺乏智慧，那麼顯而易見，這輛車要麼來自他的父母或者祖父母輩，要麼來自二手市場。

喬琳沒對此發表什麼評論，她隻是很驚訝他好像把車上的音響係統做了改造，把收音機換成了CD機阿爾派7909。

這是去年才推出的汽車音響主機，是一等一的高端產品，新潮得要命，當然也貴得要命，零售價要至少一千美元。

喬琳輕輕地敲了敲它，“你開這輛車多久了？你自己選的這個嗎？”

“是的，”保羅看了一眼喬琳指著的音響，“這輛車出過一次很大的車禍，幸運的是我用一個很劃算的價格翻修了它。那個7909則來自我的積蓄。很貴，但也很值。”

“真遺憾，我今天沒帶任何CD，你介意我看看你有什麼CD嗎？”

“請自便。”

喬琳翻了一會兒後驚喜地看他，“你喜歡The Velvet Underground（地下絲絨）？”

“誰不呢？”

保羅輕巧地帶動了一下方向盤，讓車向右行駛。在轉過彎後他才快速地瞥了一眼喬琳，問道：“你們的樂隊名是不是跟他們有關係？他們就像是搖滾史上最重要的樂隊。”

“隻是其中之一，不過我們的名字確實與他們有關，”喬琳下意識點了點頭，“史蒂夫非常喜歡他們在編曲方麵的極簡主義風格。而且我們的組建跟他們有點像，同樣是朋友的妹妹成了鼓手之類的那種老套的樂隊組建經曆。”

保羅點了點頭。

喬琳很快補充道：“隻是我們可不希望像他們那樣成員變換得那麼快。”

保羅調侃道：“你們隻希望像他們那樣成功？那看來你們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安迪·沃霍爾。”

“你說得對，”喬琳煩躁地抓了下自己的頭發，“他們有安迪·沃霍爾這樣一流的藝術家、前衛文化推手做經紀人，我們還什麼都沒有呢。”

兩個人就這麼毫無主題地隨便聊著，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保羅把車停在了喬琳家門前的車道上。

“我們到了。”

他的聲音裡有種藏不住的遺憾，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

“是的。”

喬琳這麼說著，卻沒有推門下車的意思。

保羅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他扭頭問她：“你還想繼續聽會兒歌嗎？”

喬琳輕輕地點了下頭。

保羅咳嗽了一下，克製住了笑意，假裝嚴肅地問她：“你要不要先回家跟你媽媽打個招呼？”

喬琳搖搖頭，“不用。”

他們兩個隨後都選擇把座椅靠背向後調低，就像是躺在沙灘椅上一樣自在地閉著眼睛不說話。

音響裡菲爾·柯林斯有力地唱著《Against All Odds》，喬琳卻忍不住偷偷睜眼，想要扭頭去看保羅在做什麼。

結果她很快就對上了他的目光。

她立刻就覺得自己的臉上很熱。

“我不會臉紅了吧？”

能夠站在500個人麵前隨意唱歌的女孩這一刻感到了無法用言語表述的窘迫，她立刻閉上了眼，假裝剛剛那隻是意外。

保羅幾乎想要笑出聲了，可他看到了她這番表現，知道自己不能再火上澆油了。

他沒說話，隻是遂著喬琳的意願，同樣閉上了眼。

喬琳沒有聽到他嘲笑或者調侃她。她有點驚訝地又一次睜開了眼睛，偷偷用餘光打量他。

她忍不住叫了下他的名字，“保羅……”

保羅閉著眼露出了一個微笑，“嗯？”

喬琳反而有點好奇地打量著他，“沒什麼，我隻是想叫你的名字。”

“嗯。”

他挑了下眉，睜開眼，同她對視。

這次他們都沒忍住，同時露出了微笑。

“喬？”

“嗯？”

這下輪到保羅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猶豫了下，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麼。”

喬琳側身靠在座椅上，麵朝他，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隻是想叫我名字？”

她挑著眉打量他的樣子，就像是很得意似的。

保羅見狀，也學著她的樣子同樣扭過身子麵朝她。

他舔了下嘴唇，“如果我說是呢？”

“這個嘛，”喬琳輕輕地皺了下鼻尖，“我沒法禁止你這麼做。”

保羅輕笑起來，開始壓低嗓音叫她的名字。

“喬……”

他們離得太近了，他的聲音就像是直接敲打在她的耳膜上。她幾乎有種錯覺，他的呼吸好像落在了她的肌膚上，一種奇怪的酥麻感正順著她的腳底快速向上爬著。

她立刻警醒了起來，坐直了身子，“我得回去了。”

保羅有點失望，卻也沒再做挽留。他隻是順著她的意思下車，送她走到了家門口。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喬，我明天就要回片場去了。”

一種失望之情立刻擊中了喬琳，她都沒注意到她的語氣已經泄露了她的感覺。

“在哪兒？”

“錫馬，它是個莫哈韋國家保護區中心的小鎮。”

“那麼遠！”

“我們得拍些沙漠場景。”

喬琳輕輕地歎了口氣。

保羅忍不住向她所在的方向走了兩步，卻又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向前了。

他也歎了口氣，“喬，照顧好你自己，好好休息。我走了。”

喬琳點了點頭，“你也是。”

保羅笑著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先進屋。可喬琳卻不願意這麼做。

他們稍微僵持了一會兒。

隨後保羅無奈地衝她擺擺手告彆，轉身向車子走去。

他剛走沒兩步，就聽見喬琳突然出聲了。

“保羅！”

他立刻回頭看她，隻見喬琳皺著眉頭，有點糾結地問他：

“你想進屋聽聽我的新歌小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