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亞來接喬琳時，喬琳還處在震驚中。

“媽媽，你看新聞了嗎？這太瘋狂了。”

“我看了，你打電話給你朋友了嗎？”

“打了，史蒂夫他們都在山穀區，保羅和比安卡都不在洛杉磯，他們應該很安全。這真的太難以置信了！”

“大部分人都在擔心這一天會發生，現在它真的來了。你知道的，去年拉塔莎·哈林斯的那起案子就夠糟了。”

喬琳點了點頭。她知道這件事，一個15歲的非裔少女在雜貨店與韓裔店主發生衝突，後者指控她偷盜飲料，槍殺了她。警方認為女孩確實準備付款，在爆發衝突後轉身離開時從背後被店主槍殺。陪審團裁定店主是故意過失殺人罪，初審法官卻隻給了她五年緩刑，這遠低於陪審團建議的16年刑期。這徹底惡化了當地社區韓裔與非裔之間的關係，也進一步激化了司法係統與非裔美國人之間本就尖銳的矛盾。

“什麼時候能恢複正常呢，媽媽？”

“如果事態真的超出了控製，而它多半會超出控製，聯邦會派出國民警衛隊。”

喬琳深深地歎了口氣，“所有這些暴力……它根本不會改變事情，對不對？”

瑪麗亞沒說話，隻是伸出手摸了摸女兒的頭。她知道孩子總得得出自己的結論。

她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簡有沒有說過給你介紹個助理？我認為你應該重新把你的安保和助理安排起來了。”

喬琳閉眼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繼承信托後的那段時間因為瑪麗亞在醫院接受治療，所以她被迫跟保姆和安保人員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她很討厭那種感覺。

瑪麗亞耐心地等著。

喬琳沉默了一會兒後說：“簡說她在找了，我說不著急。”

“沒有助理在劇組很不方便吧？”

“很多演員都沒有助理，我才剛開始呢。”

“可他們不是主要角色，對嗎？你需要我給簡打個電話嗎？”

“她是我的經紀人，不是我的保姆，媽媽。再說了，我的報酬還付不起助理的工資呢。”

“我隻是提個建議。而且你還有你的津貼，你又不用靠表演生活。”

喬琳輕笑著搖了搖頭。

瑪麗亞歎了口氣，“預算係統不同，我知道，我真不知道你這個思考問題的方式到底怎麼來的！”

“你可以責怪教我會計學101的桑德斯女士。輕點怪她，她人很不錯，她教會我要正確理解消費和投資的區彆。”

瑪麗亞笑著說：“我都不知道送你去那些金融學夏令營是不是做錯了？”

“不，那些夏令營對我很有幫助，至少我學到了該從哪個方向開始尋找我想知道的東西。”

瑪麗亞忍不住微笑起來，伸手捏了捏女兒的臉，“你真的非常聰明。”

“你在慣壞我，媽媽。”

瑪麗亞反駁：“我是真心的。”

喬琳輕笑起來，她很喜歡這種媽媽來接她然後她們在車上聊天的感覺，這讓她重溫了她還是青少年時的日子，她和媽媽互相照顧對方。

洛杉磯的混亂仍在繼續，紐約人的生活則一如往常。

劇組的拍攝照常進行，喬琳作為梅的故事終於接近了尾聲。

今天他們要拍攝的就是喬琳的最後一場戲份——在新婚夫妻招待客人的晚宴後，梅向紐蘭告知了自己懷孕的消息。

這個場景發生在紐蘭家的書房，美術部門重新布置了拍攝場地，點燃了壁爐。

丹尼爾已經坐在壁爐前的椅子上，喬琳也站定在過道上，準備等導演宣布開拍時推門入內。

她默默回想了一下他們之前安排好的點位，然後就聽到了第一助理導演開始下達指令。

“各就位！聲音！”

收音組回報：“正常運作！”

“攝像機！”

攝影組同樣回報：“已開動！”

然後是攝影助理打板的聲音：

“第27-28場，第1條，A鏡，Mark！”

最後是導演馬丁的聲音：

“開拍！”

喬琳臉上帶著輕鬆愉悅的笑容，推開了書房的門。她甜蜜地說：“晚宴進行得很不錯，不是嗎？”

丹尼爾平靜地回答：“是的。”

“我能進來聊聊嗎？”

“當然，”丹尼爾起身，“可你一定已經困了。”

“不，我想跟你聊聊。”喬琳走進書房後轉身闔上了門，然後坐到了丹尼爾對麵的椅子上。

短暫的沉默過後，丹尼爾忍不住坐回了椅子上，率先開口：“梅，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哦，對了，那件有關於你的事。”喬琳忍不住向他那方向傾了傾身子，像是非常好奇他要說的事一樣。

丹尼爾長歎一口氣，“我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隻是感到非常疲憊，而且每況愈下。我想我休息一段時間可能對大家都有好處。”

喬琳攥住了膝上的雙手，“你是說辭職嗎？”

“辭職也是一部分，我想出國看看……”

喬琳臉色變得有些不安了，她的嘴唇顫抖了一兩下，雙手攥得更緊了。

“你是說歐洲嗎？”

“我不知道，也許是更遠的地方，比如印度。或者日本。”

喬琳聞言苦笑著站起了身，朝著他走去。

她的聲音顫抖著，“那麼遠？但你恐怕不能這麼做，親愛的……除非你帶著我。”

喬琳的臉上帶著一種奇特的神情，像是握住了什麼關竅，甚至帶著點甜蜜的意味。

她的聲音不再顫抖，反而轉向了平靜。

“我的意思是，如果醫生允許我去……隻怕他們不允許。”

她的聲音開始有了哭腔，可神情卻還保持著一種近似悲傷的甜蜜，“紐蘭，你瞧，我今早就確定了一件我一直在盼望和期待的事情，我一整天都在渴望告訴你……”

她的眼眶裡已經絮滿了淚水，她近乎呻.吟般喘著氣。

丹尼爾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絕望地望著她。

喬琳坐在了他麵前的地麵上，像溫順的羊羔一樣把臉貼在他的膝蓋上。淚珠在她的眼角打轉，她那玫瑰色的臉龐在壁爐火光的映襯中顯得更加豔麗且溫馴。

丹尼爾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哦，親愛的……”

現在他知道了那是喜悅的淚珠。

喬琳顫抖著說：“你沒猜到吧？”

“猜到了，我，不是，我當然希望過……”他說不下去了，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你還告訴過誰？”

喬琳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隻有你媽媽和我媽媽。還有艾倫。我說過那天我們聊了很久。而且她待我很好。”

“啊——”

“你介意我告訴她嗎？”喬琳直起身子，直視丈夫。

“介意？為什麼？”丹尼爾急切地反駁著，卻轉而質疑了起來，“那是兩周前的事情了，不是嗎？我以為你說你直到今天才確定。”

喬琳的臉越發紅了，她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神情，微微低下頭：“不，我當時還不確定。但我還是那麼告訴她了，你瞧……”

她抬起頭再次直視丈夫的眼睛，靠近了他，露出了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我說對了！”

丹尼爾無法直視她宣布勝利時的神情，扭頭避開了她的目光，看向了壁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