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故事(二十八) 好壞(1 / 2)

當喬琳走在路上發現人們已經從厚重的防風夾克換上了輕薄的毛衫時,她突然意識到,哦,現在已經是5月底了,即使是紐約客也要輕裝上路了。

“我真的在剪輯室待得時間太長了。”

喬琳有點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她身上還穿著帶著保溫夾層的皮夾克,對中午而言,這有點太暖和了。可之前她每天都早出晚歸,從來沒有意識到白天的溫度已經升高了很多,這件衣服不再適合這個季節了。

喬琳的心情也突然變好了起來,5月份的紐約意味著它會變得溫度適宜,空氣裡濕漉漉的,隨時可能下雨,中央公園的櫻花樹會開花,就像是在提醒人們是時候去徒步了。

也許是《臨終影像》的剪輯剛剛結束,喬琳突然覺得自己滿心的歡喜無處盛放,隻是很想跟人分享這一切。

如同天啟一般,她看到了路邊的那處電話亭。

喬琳摸了摸口袋,驚喜地掏出了一枚25美分硬幣,快步走到電話亭前拿起了聽筒。

她隻有一次機會,應該打給誰呢?

還沒等她認真地想清楚,她的手指已經摁下了她熟悉的那串數字。

“好吧……”

喬琳無奈地笑了,她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等待了大約五秒後,等待通話接通的鈴聲停止了,對方接起了電話。

“Hello,下午好。”

“嗨,我在找你們的PA,保羅·安德森,他方便嗎?”

“你是?”

“喬琳。”

“請等一會兒。”

喬琳安靜地看了一眼手表,距離25美分買的1分鐘還有不少時間。她耐心地等著電話那頭換人。

“Hi,喬。”保羅的聲音出現了。

“Hi,保羅。”

“你還好嗎?沒出什麼事吧?你很少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我。”

“沒事,我隻是……”喬琳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說下去,“我隻是很想聽聽你的聲音。”

保羅輕笑了兩聲,“我也很想你。”

喬琳的嘴角忍不住上翹了。

“你還記得我之前告訴過你的那個項目嗎?我的小副業?我剛剛剪輯完,我想讓你看看它。”

喬琳說到這裡時聲音忍不住變輕了,“保羅,我真的很想你。”

“甜心,我也很想你,”保羅的聲音從聽筒上傳來,就像是在她耳邊低語,“你不知道這一刻我有多想吻你。”

“那就現在吻我吧,我可以通過電波感受到你。”

喬琳說完這話就臉紅了,她從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回答他。

聽著保羅在電話另一頭輕笑,喬琳無奈地笑著歎了口氣,抱怨道:“我再也不抱怨那些寫浪漫小說的人台詞肉麻了,我自己就是最遜的台詞寫手。”

“才不呢,甜心,”保羅的聲音滿是笑意,“你隻是不知道你的感覺會對你的理智有什麼影響。”

喬琳輕輕地挑了下眉,頑強的勝負欲促使她提問:“所以你的感覺沒有改變你的理智嗎?”

“怎麼可能?你根本不明白,”保羅深深地歎了口氣,“我到底在如何地克製我自己。”

他輕聲說:“我想你了,喬。當你有空的時候,來見我吧。我知道我一旦擺脫這些東西,我一定會去任何地方,隻要你在那裡。”

喬琳按住心臟砰砰跳個不停的胸膛,竭力控製這種突然瘋狂生長的情緒,試圖像平時一樣冷靜地回答他。

可她還是聽到她的聲音說:“我會的。”

電話內響起了提示話費即將用完的警示音。喬琳連忙回過神來說:“我會去看你,我身上沒有彆的硬幣了,照顧好你自己。”

“你也是,甜心。”

掛掉電話後喬琳蹦蹦躂躂地跑進了地鐵站,等她衝進7號線的車廂時,她心底那種奇怪的甜意還是沒有消掉。

現在她知道了,如果說保羅對她來說隻是個有好感的對象,那完全就是在撒謊了。她喜歡他。

事實上,她非常喜歡他,程度甚至比她自己意識到的都深。

他是她青少年時會覺得崇拜和好奇的男孩,可當他們長大重逢後,這種模糊的微弱好感徹底轉變成了另一種感覺。

她知道他說話的方式,他們可以整整聊上一天都不覺得無聊,從戈達爾聊到羅伯特·唐尼,從根源搖滾聊到新浪潮,從馬薩喬聊到波丘尼,就算這樣也還會覺得意猶未儘。

她也知道他吻她的方式,明白他眼神裡的熾熱,他氣息裡的欲念以及他觸摸她時皮膚的溫度。

她還知道他不完美的部分,可那沒讓她覺得不能忍受,反而覺得就像是露出爪子的貓咪,平添了幾分可愛。

該死!她有點被衝昏頭腦了。今天是不是滿月?不然她為什麼會有這麼感情泛濫的想法?

喬琳一邊在心底吐槽著自己,一邊又覺得她已經向這種莫名的衝動投降。

她從隨身背包裡掏出歌詞本,開始寫她腦子裡剛剛浮現出的內容:

這一刻終於來了,

像是突襲,像是宿醉,

像是烈火,像是潮水,

我隻能束手就擒。

這一刻突然降臨,

像是陷入迷夢,像是漂浮在空中,

像是致死的狂喜,像是理智的陷落,

它幾乎把我弄昏。

像是失憶,像是胃痛,

像是海嘯,像是地動,

我隻是無法理清,任何與你有關的思緒。

我隻是好奇,過去的我,

如何能一直一路獨行。

喬琳寫到這裡時在頁首重重地寫下了這段歌詞的名字——《愛悄然而至》。

她看了一眼這一頁旁邊的空白頁上用紅筆寫著的幾個大字,歎了口氣。

那上麵寫著“我再也不寫情歌了!”

這是某天樂隊討論完寫歌的事情後喬琳一時激憤留下的痕跡,她抱怨樂隊其他人和她自己都寫了太多有關情感的歌。

喬琳默念著“承諾就是用來打破的”,重重地合上了歌詞本。

地鐵很快把她載到了目的地,喬琳回到了她跟瑪麗亞目前租住的曼哈頓公寓。她在家等了很久,直到她把晚餐外賣吃完了,她才等到瑪麗亞下班回家。

“喬!你今天專門在等我嗎?”瑪麗亞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女兒正跟寵物鸚鵡玩耍。

“是的,媽媽,我有件東西一定要你第一個看。你吃晚餐了嗎?”喬琳一邊說話,一邊把南瓜關進了籠子。

“吃了,商務晚餐。”

“很好,媽媽,我給你拿條毯子,我們一起看我的新電影吧。”

瑪麗亞不明所以,她隻知道喬琳這個月回紐約是為了剪電影,卻不知道毯子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