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公司不能發行這個?”
喬琳驚訝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樂隊的其他成員也沉默地站起了身。
哈利皺著眉頭,麵帶無奈地解釋:“喬,公司跟你們還有兩張專輯的合同,下一張專輯的預付費合同還沒有單獨訂立,如果公司拒絕發行你們的專輯,那這張專輯會永遠都不能發行……”
哈利儘量簡短且客觀地向樂隊解釋了他們目前麵臨的法律困境:
一方麵,小牛唱片同意給樂隊三張全長專輯約,給他們每張專輯不低於30萬美元的預付費用於專輯製作,並且在分成上特彆讓步,樂隊幾乎可以像麥當娜這樣的流行巨星一樣拿走專輯收入的20%。
可另一方麵,享受了權益的樂隊也要承擔相應的義務,他們必須按期交出三張專輯。儘管喬琳找來的律師已經足夠專業、精明,但是這裡麵仍然有著一種繞不過去的法律陷阱,那就是公司“根據運營要求安排專輯的發行日期”。
而合同也要求樂隊不能與其他發行公司有任何類似性質的法律關係,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公司不同意發行這張專輯或者無限期拖延,那麼樂隊就永遠都沒法讓這張專輯麵世,直到雙方解約後樂隊收回母帶權利。
當然,樂隊也可以起訴公司,證明後者沒能履行義務,然後強迫它發行專輯。可人人都知道這到底有多難。
“見鬼!”羅德罵了句臟話。
喬琳揮揮手示意他冷靜,深吸一口氣後對哈利說:“哈利,我們給你5%的分成,可不是讓你告訴我們你沒法讓公司發行我們的歌!你知道這是首好歌,而我們顯然還有更多!”
“喬,我知道你說的事,”哈利知道喬琳才是這群年輕人中的主心骨,直視著她的眼睛說,“相信我,我最想做的就是確保我們之間的所有合作順利,無論是樂隊、公司還是我自己,我會確保所有人都能受益……”
他無奈地攤開手:“但是你得明白,我不擁有這家公司。我可以把小樣帶回到高層會議上播放,我可以為你們儘力爭取,可我覺得你們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喬琳走到他麵前,看著他的眼睛說:“哈利,你會儘力為我們爭取,對嗎?”
“我當然會,喬,”哈利重重地點了下頭,“可我覺得你們還是得寫一首能賣得火的歌,一首像是《Without You》那樣的歌。”
等哈利走後,樂隊內部簡直就像是炸了鍋一樣,大家互相罵了幾句fuck,然後驟然又陷入沉默不語。喬琳安靜地坐在琴凳上一言不發,羅德心煩意亂地走到了陽台上抽煙,羅拉和史蒂夫很快也加入了他,現在就剩下喬琳一個人了。
“見鬼!”
喬琳泄氣地罵了一句,走到了陽台上,問羅德要了一支煙。她抽了一口後立刻忍不住嗤笑了一下,“羅德,你居然抽薄荷煙。”
老煙民通常會嫌棄這種煙太甜,沒有煙草味。但羅德卻坦然地聳聳肩,一點都不為自己這種顯得有點“軟弱”的香煙選擇辯護,還很驕傲。如果不是沒有適口的女士煙,他可能還會選女士煙呢。
他從沒認真想過戒煙,卻也不是真的想把自己抽死。羅拉管這個叫虛偽,可她自己也抽。
喬琳翻了個白眼,輕聲說:“你們知道嗎?美國最大的煙草公司幾乎每小時花掉100萬美元,用來推銷煙草產品,而薄荷醇香煙是他們的重頭戲。薄荷醇的添加可以蓋掉煙草中嗆人的味道,會讓年輕人更容易上癮,這就是煙草中的入門產品。他們還會在香煙裡添加甜味劑,讓嗆人的味道變成水果味和甜味,以此吸引未成年人。他們還會在發展中國家向未成年人免費派煙……他們願意鑽任何空子來擴大自己的客戶群。”
羅德三人都不明白喬琳突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喬琳舉著手中的煙端詳著,麵帶微笑,“唱片公司給我們的甜頭就有點像是薄荷醇香煙,不是嗎?”
三個人都聽懂了她的未儘之言。史蒂夫輕聲問:“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喬琳反而笑著反問他:“我為什麼會有計劃?”
羅德插嘴道:“喬,你總是有計劃的。你是我們中最聰明的那個,而且也是最漂亮的那個。”
喬琳故意不滿地抱怨:“我以為我是咱們中那個負責搞藝術的呢!”
剩下三個人齊齊地翻了個白眼。
喬琳笑著搖搖頭:“說真的,我也沒什麼計劃,我隻是覺得,我們還沒到最絕望的情況,最糟糕的情況不過是我們等上6年收回母帶後再自己發行罷了。”
“可我不想等那麼久……”羅拉低聲說。
“我知道,”喬琳拍了拍羅拉的肩膀,“讓我看看我還能做些什麼。”
事實上,喬琳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了。她很快從哈利那裡聽到了很確定的回複,公司高層認為這是一張沒有商業前景的概念專輯,完全否決了他們的新DEMO。
“我發誓我真的努力抗爭過了,喬,可我的老板們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哈利也很沮喪,他其實並不認為新DEMO一無是處,相反他覺得這是一張可能會讓樂評界炸裂的專輯,隻是商業表現不會像《非法宿醉》那樣好而已。但公司高層已經被紫色天鵝絨養大了胃口,他們知道這是個能寫出熱門專輯的樂隊,他們想要的是Billboard上的桂冠,而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好評。
作為被獨立音樂界痛恨的唱片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哈利深知這個行業的高層並非像一般人想的那樣完全不在乎音樂的藝術性,相反,業務部門的很多人都是陪著很多藝術家一起成長到今天的。可這些人如今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青年人了。
不過他知道,以喬琳那個說一不二的性子,她不可能就這麼接受這個結果。紫色天鵝絨這四個看似很好溝通的年輕人,本質上仍然是四個講文明懂禮貌的朋克。
朋克即使穿著象征精英階級的拉夫勞倫,也仍然是朋克。
果然,事情很快就順著他預計的方向發展了。喬琳直接去找了公司的負責人之一弗雷德·德曼。
儘管弗雷德對他們能繞開助理的阻撓直接衝到辦公室感到驚訝,但他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事。作為麥當娜的長期合作夥伴,弗雷德顯然非常明白該怎麼說服有想法的藝人。他勸說喬琳應該考慮到樂隊現在根基不穩,要打好基礎再強調藝術追求。
“等你們足夠成功時,我保證,沒有人會對你們指手畫腳。”
喬琳克製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弗雷德,什麼樣的算是足夠成功的樂隊?像是誰?披頭士?還是滾石?可我們眼下就是小牛唱片最暢銷的樂隊,我們是你們簽下的第一個樂隊,現在光在美國就賣出了1400萬張。你們的跟風之作,那個垃圾搖滾樂隊燭台也不過才賣了400萬張!我們難道就不值得有一張自己能決定的專輯嗎?何況藝術呢,弗雷德,你還在乎藝術嗎?”
“我當然知道你們為公司做出了多大的貢獻,但我不得不說你們在衝動行事……你們難道沒有看到《Erotica》對麥當娜造成了多大傷害嗎?你們不是在進行藝術嘗試,這是在自殺!每年都有新的樂隊進入主流市場,每年也都有人退出,我們隻想確保你們不是轉瞬即逝的流星。”
弗雷德長歎一口氣,“夥計們,比從未成名過更糟的是曇花一現。”
喬琳咬了咬牙,反問道:“麥當娜會說跟你一樣的話嗎,弗雷德?”
“噢,相信我,喬琳,她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跟公司負責人的見麵最終還是不歡而散了。喬琳一邊重新找律師研究他們的合同,一邊嘗試走彆的路線解決這個問題。她試著找過麥當娜,但沒能得到更積極的回應。
新專輯的製作工作徹底停工了,樂隊陷入了抑鬱情緒。可與此同時,他們還得出席各種電視和電台節目,宣傳即將發行的《19》迷你碟。
四個人索性放飛自我,開始在采訪時胡說八道:
記者:怎麼看待現在有些家長組織批評你們使用了太多褻瀆性的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