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華世界(三十一) 魚缸(2 / 2)

羅德不滿地在旁邊插嘴道:“喂,羅拉,你說清楚,我怎麼就傻乎乎的了?我可是有大學學位的!我!絕對是受過教育的!你都沒念過大學!”

羅拉立刻回頭反駁:“我隻是沒去念大學!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去UCLA!有大學學位不代表什麼,高等教育出產的傻瓜還少嗎?”

看著原本是要針對她的談話主題徹底跑偏,喬琳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幫家夥,她就知道他們距離真的正經和嚴肅還得橫渡兩個太平洋!

“好啦,”喬琳張開了雙臂,“來吧,讓我們快速集體擁抱一下!”

羅拉一臉拒絕,“我不喜歡擁抱!”

這種拒絕對喬琳來說就像是微風吹過,她直接把羅拉撲倒在了沙發上,狠狠地把他們的鼓手抱在了懷裡。

史蒂夫和羅德在一旁笑著看著兩個女孩在沙發上滾作一團,而羅拉還在抗議——

“我說過的,一個搖滾樂隊不應該總是抱來抱去的!”

這個小插曲過後,專輯的錄製工作繼續順利地進行著。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甚至錄得更快了。為了擠出時間去約會,喬琳的注意力比以前還要集中。而且從某種程度上,這張專輯的主題正與她現在的生活狀態有關——

“這有點像是一種雙重生活,”喬琳躺在沙發上,枕著阿方索的大腿,看著他說,“我在跟你戀愛,把我們的生活藏在聚光燈之下。可我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種娛樂景觀,人們想知道我想什麼、穿什麼、吃什麼、睡在哪兒,還有和誰睡覺,我總是覺得我就像是一條魚,被放在魚缸裡,被觀察著。”

她說到這裡時眨了眨眼睛,提問道:“你聽沒聽過缸中之腦這個詞?”

“我知道,”阿方索點了點頭,“哲學家希拉裡·普特南提出了這個思想實驗,用來反駁笛卡爾的不可知論。”

喬琳有點驚訝地坐起來,“哇,你是第一個我認識的人裡說對這個實驗的人!他們都想當然地以為這個實驗支持了懷疑論!”

阿方索笑著說:“你倒是要讓我驚訝了,美國高中的哲學教育這麼深入了嗎?”

喬琳挑了挑眉,“彆以為我沒上過大學就沒讀過書,事實上,大部分時間裡,書、音樂和電影,這些東西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母親在耶魯的時候上過哲學課,我父親在紐約大學的時候讀的是文學和法律預科,我小時候的啟蒙讀物是赫爾曼·黑塞和馬丁·海德格爾呢!”

阿方索立刻道歉:“是我的錯,我說錯話了,我沒有任何嘲笑你的學曆的意思。”

“沒必要,說老實話,海德格爾也太難讀了!雖然我愛我父親,但是任何讓孩子讀它的人都該被送去月球,”喬琳笑著歎了口氣,“說真的,聊哲學是最無趣的了,當一個男人開始談哲學,我就對他興趣全無了。像你這樣的最好,你懂一些,但你從不誇誇其談。”

“謝謝你的誇獎。可缸中之腦和你的專輯有什麼關係呢?”

“哦,關係不大,隻是我總是在想一個問題,我和媒體口中的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我呢?我總是說我要做自己,可那個自己到底是不是我扮演出來的呢?”

“這像是陷入了某種詭辯的邏輯。”

“是的,”喬琳點點頭,“當人們尖叫地喊出我的名字時,我總有這種恐慌感和疑惑感,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這樣?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很好,可他們愛的到底是誰?那個漂亮的皮囊?那個媒體口中的形象?那個魚缸中的我?愛聽我的歌,為什麼要愛我呢?”

阿方索有點難過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說到底,這孩子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在這種瘋狂的名氣中自處,她平時看起來無堅不摧,可實際上卻還是有著許許多多的疑惑。

喬琳聳了聳肩,“可我又很理解他們,我也曾經為約翰·列儂去世痛哭流涕過,我也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個。所以我們的第二張專輯是有關於戲劇的,所有這些看似私人化的歌曲,實際上是我們獻給這個魚缸世界的一出戲劇,我們在我們的歌曲裡扮演了不同的角色,獻給這個想要戲劇的世界。”

“所以它們的感情是虛假的咯?”

“不,這就像是電影表演,”喬琳嘴角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好的表演永遠是真情實感的,可你得用真實的感情表演一個虛構的故事。而在這張專輯裡,我們是一支爆紅後又陷入典型名氣困境的樂隊,契合所有媒體需要的炒作要素。媒體總覺得我們會是一支因為名氣自毀的樂隊,而我們會向他們展示,一個真正的搖滾樂隊是什麼樣的,所有痛苦、興奮、反叛、尖叫和自我反省,都會在這張專輯裡。”

“這聽起來很真實。”

“是的,如果它是一部電影的話,”喬琳聳了聳肩,“它的字幕裡會打上一行字——基於真實故事改編。”

阿方索笑了起來,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能同時處理不同類型的藝術了,她顯然有一種幾乎共通的理論。

他好奇地問:“我在裡麵會有一個角色嗎?”

“你就不擔心我把你寫進歌裡嗎?我可是讀過福爾摩斯和艾琳·艾德勒的故事的!”

喬琳半真半假地開起了玩笑,意有所指地提到了著名的《波西米亞醜聞》中的女主角。她是一個因為曾跟波西米亞國王相戀而陷入麻煩的聰明女人,她甚至打敗了大偵探福爾摩斯。

阿方索有點受傷,可他又明白她這種表現非常合理,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撫摸著喬琳的臉頰柔聲說:“我更希望我能出現在你的歌裡,至少那代表了你對我的感覺。”

“好吧,”喬琳笑著吻了一下阿方索,“彆擔心,你肯定會出現在我的歌裡。”

“因為你愛我?”

“是的,不過也不隻是因為這個。”

“為什麼?”

“我親愛的阿方索,你要明白,一個人寫了一兩首情歌給某人,這可能說明他墜入愛河了。可一個人要是總寫情歌,他隻是喜歡寫歌而已!”

阿方索大笑起來,“甜心,這真是個該刻在石頭上的真理!”

他吻了吻她,卻覺得怎麼也吻不夠,隻能打心底裡長歎一聲:“天呐,我簡直為你發狂!”

喬琳笑著搖了搖頭,在他嘴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後說:“留著你的理智吧,我的殿下,用恰當的方式好好愛我。”

在這一刻,她真的很快樂。

可惜這種快樂日子隻持續了短短一周,她就得跟阿方索告彆了。

還好,剛剛送彆阿方索,一個新的好消息就填補了愛人分彆後留下的那片空虛之處。

“喬,你進了!”簡拿著電話直接衝進了錄音室的休息室。

正開蘇打水的喬琳嚇了一大跳,差點把玻璃瓶摔到自己腳上,“什麼進了?”

“剛剛從塞繆爾·戈爾德溫劇院傳來的消息,你被提名第66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女配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