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scape(二十三) To……(2 / 2)

他坐在沙發上,還在發呆。她不想追問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他身上的酒氣顯然已經足以告訴她答案了。

喬琳無奈地歎了口氣,她不喜歡跟醉鬼打交道,可她更不喜歡把她看起來精神要崩潰的朋友丟在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酒店房間裡。

她把剛剛泡好的茶拿了出來,“你真是太幸運了,我剛好還有一些從英國帶回來的約克郡茶!想來一杯嗎?你想要多少牛奶和糖?”

諾埃爾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如果不是那種黃色塑料包裝的凱利恬太妃糖,我寧願不加糖。”

“抱歉,我真的沒有那個,”她微笑著看著他,“不過我確實按照你教我的那樣,放了兩袋茶,而且還在泡茶時就放了一塊方糖進去,現在是時候讓你自己加牛奶了,我恐怕掌握不好你喜歡的比例。”

諾埃爾看著她,完全說不出話來。然後他突然低頭捂住了臉,一動不動。

喬琳意識到他是在無聲地哭泣。

天呐!

她立刻坐到了他身旁,溫柔地摟住了他的肩膀。

“沒關係的,Noely,發生什麼事了?我在這兒,我一直在這兒。你想談談嗎?”

諾埃爾點了點頭,“我隻是想跟你說說話……”

他坐直了身體,抽了張紙巾抹掉了眼淚,扭頭看向喬琳,“Birdy,我想離開綠洲……我放棄了,我沒法繼續這麼做。”

喬琳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們才剛剛開始麵對世界,他們的成功才剛剛展開,而這個總是跟她說要打造全世界最好的樂隊的男人告訴她他要離開?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柔聲問他:“諾,我支持你做任何決定,可你現在醉得要命,還沒有吃東西,沒有喝茶,沒有好好睡上一覺,我不會讓我的朋友在餓肚子的情況下做這麼重要的決定。所以為什麼我們不來吃點東西呢?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她注意到諾埃爾一直安靜地看著她,於是她繼續說:“中餐外賣怎麼樣?我知道一家送餐非常快。我知道你可能更想吃點家鄉的食物,可我真的不知道哪裡有炸魚,但我可以確保你吃點牛排,我來做!除了沒有肉汁以外,你可以把它當成周日烤肉!”

諾埃爾點了點頭。

喬琳快速打了送餐電話,點了中餐。她又起身拉著諾埃爾走到廚房去。

“當我開始煎牛排的時候,你可以坐在島台旁,看著我,陪我說說話,好嗎?”

諾埃爾看著她,終於露出了一個自然的微笑。他輕聲說:“Birdy,謝謝你。”

喬琳抱了抱他,“沒關係。”

她開始烹飪,而諾埃爾就坐在島台旁看著她,喝著茶。

他看著她有點忙亂卻還算嫻熟的動作忍不住笑了起來,“Birdy,你看起來絕對能照顧好你自己。”

“我照顧我自己很多年了,”喬琳笑著搖搖頭,“我媽媽總是在出差,我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你呢?”

諾埃爾搖搖頭,“我算不上會照顧自己,我覺得。當我剛剛搬到倫敦時,我一個人住,我媽媽總是打電話給我看我有沒有好好吃飯,所以我特意給自己煎了肉排,就是像做周日烤肉那樣的……”

“然後?”

“食物中毒,吐了兩天,不得不繼續吃泡麵。從此以後我都不敢再給人烤肉了,我自己把自己乾倒不要緊,但我害怕毒死我的朋友們。”

喬琳大笑起來,諾埃爾看著她笑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她一邊往鍋裡扔迷迭香,一邊笑著說:“你應該多練習,最起碼得確保你自己不會餓肚子。”

諾埃爾搖搖頭,“隻要我有錢,我可以買,對吧?我總不會餓肚子,而且我很好養活。”

“當你離開英國時怎麼辦?我會想念我媽媽給我做的燉菜……她寫了菜譜給我,可總是不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知道為什麼。”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沒有什麼比媽媽的食物更讓人想念的了。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沒法抱怨,我從一開始就想離開曼徹斯特,我抓住了我的機會,不是嗎?”

喬琳點了點頭,把牛排夾到了盤子裡,又把肉汁淋在了上麵。她耐心地把它切成塊,然後把盤子端到了諾埃爾麵前。

他忍不住說:“你在慣壞我……”

“我很願意這麼做,”喬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每天都這麼做,但今天絕對要這樣!”

恰好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喬琳跑去應門,拿回了外賣。

他們坐在一起,開始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諾埃爾徹底打開了話匣子,他聊起了他在曼徹斯特時的生活,他如何自學彈吉他,在十幾歲時被學校開除,之後在街頭總是惹上麻煩,後來又不得不去當學徒工,在暴躁的父親手下討生活。他跟父親徹底鬨翻後又找了其他建築公司的工作,在重體力勞動時負傷,因禍得福轉去了更清閒的崗位才有空開始寫歌,《Live Forever》就是這個時候寫成的。之後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失業狀態,寫歌和彈吉他占據了他全部的生活以至於他母親懷疑他是同性戀。他在20歲左右時遇到了搖滾樂隊Inspiral Carpets,跟他們混了很久,等主唱缺席時還參加了他們的麵試,沒被看上後做了他們的鼓組設備員,跟著他們一起巡演,也是在巡演期間他才認識了他後來在綠洲時合作的調音師馬克·科伊爾……

“你瞧,曼徹斯特的孩子們沒什麼選擇,你要麼靠著救濟金度日,打點零工,要麼成為非法藥物販子,而我選擇了成為樂隊的一部分。在曼城人的眼裡,他們真的不理解樂隊是怎麼回事,那對他們來說不是件實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們認為你彈樂器,那你就是同性戀……”

諾埃爾露出了一個諷刺的微笑,搖了搖頭,繼續說:“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在巡演兩年後,我跟雇傭我的樂隊鬨翻後回了家,結果利亞姆突然告訴我他有了一個樂隊,讓我做他們的樂隊經理。我去了他們的第一場表演,我告訴他,他們爛透了,如果他們想成功,他們就得讓我加入樂隊,並且負責所有的歌。”

喬琳感興趣地追問道:“他們真的那麼爛嗎?”

“不,不是所有歌,”諾埃爾露出了一個微笑,“大多數歌都很爛,可其中有一首歌叫《Take Me》的其實還不錯,利亞姆和Bonehead一起寫的,利亞姆寫了詞。我一直希望讓利亞姆把它錄出來,可他怎麼都不肯,他認為那首歌很爛。”

“我知道利亞姆一直崇拜你……”

諾埃爾立刻打斷了她的話,“不,那個混蛋恨我……那就是為什麼他搞砸了我們今天在洛杉磯的演出,還拿鈴鼓砸我的頭!那個混蛋從來不知道我付出了什麼!樂隊最重要的是音樂,而他居然該死地把它搞砸了!我不想成為人們眼裡的混蛋,我想做的隻有音樂,可我們的觀眾根本不在乎音樂,甚至我的主唱都不在乎!去他們的!”

喬琳不想數他剛剛這段話裡到底說了幾個“fuck”,但她顯然不用數也知道他真的很沮喪,這個平日裡看起來自信到傲慢的男人已經絕望了。

他還在抱怨:“那可是該死的Whisky A Go Go俱樂部的表演,我們本應該像是The Who或者The Doors一樣統治它,相反,我們把它搞砸了!”

喬琳知道這隻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厭倦了跟他的兄弟不停地爭吵。更重要的是,他們在美國的巡演並不像他們預想的那樣順利,他們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變成了英國最熱門的樂隊,可美國市場沒以同樣的熱情擁抱他們。

他眼中的那種疲倦喬琳曾經在戴蒙眼睛裡看到過,這幾乎是每個英國樂隊離開他們的島嶼時都會遇到的挑戰。諾埃爾希望他們能複製60年代和70年代兩波英倫樂隊在美國市場取得的成功,可他們現在顯然狠狠地撞上了阻礙。

喬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能讓他感到好受,她向來不擅長安慰人,她隻是溫柔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希望能讓他好受些。

她柔聲說:“Noely,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我沒法說我能感同身受,可我們都有糟糕的日子,我們都會搞砸事情,但你決不能在這種狀態下做決定,我媽媽總是對我說,如果你在憤怒中回顧過去,除了憎恨以外你什麼都得不到。現在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洗個熱水澡,然後躺在床上,好好睡個覺。彆再想樂隊的事了,我明天帶你出去玩,好嗎?我很確信你還沒好好逛過洛杉磯。”

諾埃爾扭頭看著她,安靜地點了下頭,默認了她的提議。

喬琳帶他去了客房,給他拿了新的毛巾和牙具,還有兩件他能穿得下的衣服用作睡衣。

在他快速衝了個澡,躺在床上後,喬琳在她的唱片機裡放了一張CD。

熟悉的前奏響了起來,諾埃爾立刻知道了它來自哪首歌,是喬治·哈裡森離開披頭士後單飛時寫的《All Things Must Pass》。

“日出不會持續一早,

暴雨不會持續一整天,

看來我的愛已經毫無預警地結束了,

生活並不總是這麼灰暗,

一切都必然過去,

一切都必將消逝……”

他輕聲對坐在床邊的喬琳說:“這首歌發行的時候,我可能隻有兩歲。”

她輕笑著回答:“我還沒出生呢。”

“為什麼是這首歌?”

“它是首很棒的歌,你不這麼覺得嗎?”喬琳笑著看向他,“你知道你會成為喬治·哈裡森的吧?”

諾埃爾輕笑起來,“我更願意成為滾石的基思·理查茲,他更酷。”

“但你看起來更像喬治·哈裡森,你們都有很粗的眉毛,還都是主音吉他手,而且你們都能寫歌、唱歌……”

“Birdy,不考慮你是個女人的話,你會成為披頭士裡的誰?”

“我是歌手,我負責寫歌和製作,我猜我是約翰·列儂和保羅·麥卡特尼的結合體,但坦白講,我更喜歡林戈·斯塔爾。”

“為什麼?他是個鼓手!”

“你不喜歡鼓手?我愛我的鼓手!羅拉酷極了!”

“沒錯,就因為你的鼓手就像是石玫瑰的歌《She Bangs the Drums》一樣酷,而我的還不如個鼓機!”

坦白講,喬琳認為這評價算不上公正,她不明白為什麼諾埃爾就是非常討厭他的鼓手托尼,可這也不關她的事。她跳過了這個話題。

諾埃爾看著她繼續說:“可你更像是瑪麗安·菲斯福爾。”

喬琳挑了下眉,“嗯,謝謝?但我隻唱我自己寫的歌,沒法把最有趣的部分讓給彆人,不是嗎?但她仍然是個很棒的歌手,人們因為她曾經跟滾石樂隊的米克·賈格爾結婚就看輕了她的藝術成就,她是個很棒的藝術家,而不僅僅是滾石樂隊的妻子。”

“是的,你說的沒錯。但我還是不喜歡希拉·布萊克。”

喬琳輕笑著翻了個白眼,“沒人要求你喜歡希拉·布萊克,我都不知道你這話是從哪兒聯係起來的,儘管她幾乎算得上是披頭士的編外成員,但她從來沒嫁給過披頭士或者滾石,不是嗎?我很享受她的聲音,她是個不錯的歌手,你這個傻瓜!而且她有紅頭發,就像是我的頭發一樣!”

諾埃爾笑了起來,“我是個對所有事情都有自己觀點的混蛋,我知道的!我愛你的頭發顏色,非常愛爾蘭,而你美得就像是夢一樣!”

“你確實是個可愛的混蛋,”喬琳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我猜你明天早晨可能會是一團亂,彆吐在床上,這房間有客用衛生間。”

諾埃爾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我猜你是對的。”

喬琳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至少你現在體溫正常……明天吃兩片止疼藥就行了,你會活下來的!”

諾埃爾微笑著看向她的眼睛,輕聲說:“Birdy,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彆擔心,”喬琳幫他蓋上羽絨被,“睡個好覺,彆想其他的了,好嗎?”

他乖巧地點了下頭。

“晚安,Noely。”

“晚安,Bir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