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ME獎後的餘興派對沒有阻止喬琳準時在第二天早晨9點醒來,她和隊友們約好了11點在錄音室會和,因此她並不急著出門。她隨手從床頭拿起了她的筆記本,翻看她之前寫的一些工作筆記。
諾埃爾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喬琳正把本子放在他的膝蓋上,坐在他腿邊,認真讀著一些東西。
他忍不住想要活動一下膝蓋,可他又不想動作太大。他就像是那些突然被貓咪親近了的人,小心翼翼地活動著身體,生怕驚到貓咪。
但喬琳還是注意到了他。
“嗨,”她挪動身體靠近他,在他額頭上溫柔地吻了一下,“睡得好嗎?你頭疼嗎?”
諾埃爾幾乎都要把頭埋到她懷裡了,“如果你好好地抱著我,Birdy,這見鬼的頭痛也許就會停下來了。”
喬琳笑了起來,她一邊抱著他,一邊說:“或許你應該吃顆止痛藥,而不是找理由讓我抱你。不管有沒有理由,我都會抱你。”
“不,我想贏得這個擁抱,就像是用我邪惡的智慧贏來的獎勵。一個來自我女朋友的溫暖擁抱。太見鬼的溫暖了!”
喬琳笑著低頭摸了摸他的臉頰,“你像個7歲孩子!為了一個擁抱喋喋不休!”
“或者像個60歲老頭,一個暴躁的多嘴老頭。這世界到處都是暴躁又多嘴的老年人!太多了!”
“所以,老年人,我們早餐吃什麼?花生醬三明治?我們還有一份從格雷格斯買回來的香腸卷,可以扔進烤箱重新加熱一下,但我不保證它會好吃。”
“我覺得它不會太難吃,我有經驗。”
“什麼經驗?吃剩飯的經驗嗎?”
“不,吃難吃早餐的經驗。我是吃維他麥長大的,想想那個,Birdy!這就是為什麼利亞姆總是那麼暴躁,小時候吃了太多精製糖,那個會把小孩的腦子搞壞。”
“你呢?你不也是吃餅乾和麥片長大的嗎?”
“我顯然比利亞姆生來就有更多腦細胞。”
“如果你繼續賴在我懷裡的話,我想你很快就要失去你聰明的腦細胞了,你的胃會反過來消化它的!”
他們兩在床上就這麼拌著嘴,然後又從拌嘴演變為討論到底應該由誰先去洗澡。
當然,他們打了個平手,以至於他們在浴室消磨了太多時間,讓早餐變成了早午餐,然後喬琳不得不衝出家門好跳上來接她的車,在11點前的最後3分鐘抵達了錄音室。
史蒂夫看著她急匆匆的樣子打趣道:“家庭生活怎麼樣?”
“什麼家庭生活,”喬琳翻了個白眼,“我又沒有孩子。”
“你的男朋友,他難道不是全英國流行音樂界最大的惡棍嗎?哦,對了,他們現在在美國賣得也很好,這讓他成為了全世界最大的惡棍。比嬰兒還糟,至少嬰兒還有一半時間是可愛的。”
喬琳搖搖頭,“不,我不要談論這個話題。你知道他不是那樣的。”
史蒂夫聳了下肩,“好吧。不關我的事。”他扭頭看向門口走進來的羅德和羅拉,挑眉說:“你們兩終於露麵了!”
羅拉沒讓他繼續廢話下去,抬手指了指牆上的石英鐘,它的指針正好指向了11點。這就是羅拉表達“閉嘴”的方式。
接下來的時間裡所有人都開始投入工作。他們的工作方式有點像是電影劇組,那裡通常不會特意設置一個午餐時間,人們會在閒暇時快速吃點巧克力和能量棒之類的東西來挨過中午的饑餓。
喬琳管這種工作時間表叫“法式”,他們不早起,吃早午餐,不午休,但更早下班。在她的影響下,樂隊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狀態,可倫敦錄音室的工作人員還沒有。他們背地裡都在叫她“女巫”,因為她一來,錄音室裡的啤酒和其他非法物品就被禁止了,而把啤酒變酸和讓蛋糕發黴正是女巫的經典招牌動作,更彆提喬琳的紅頭發了。
是的,她現在的頭發又重新長回來了不少,剛好到肩頭。為了讓發根的紅色和發尾的黑色統一,她特意把所有頭發都染成了與她原始發色非常接近的紅色。
今天的錄音不是很順利,但這種事總是時有發生,樂隊內部心態還算放鬆。他們都決定把這張專輯當成樂隊的最後一張專輯來做,這種心態上的決絕反而讓他們能夠更客觀地麵對自己的工作。
這些天喬琳的生活非常規律,她白天完成工作,下班後跟隊友和諾埃爾一起出去喝酒吃飯,晚上同諾埃爾在一起。他們有時在他的公寓過夜,有時在她的,有時去酒店,地址選擇主要取決於家門口粉絲和狗仔的數量。
謝謝利亞姆和他的新女朋友帕齊,這對炫目的愛情鳥吸引了絕大多數火力,喬琳和諾埃爾正樂得清閒。
但謠言仍然傳開了,人們知道諾埃爾現在經常跟紫色天鵝絨的成員們一起出去玩,以至於他被抨擊為“隻跟漂亮的名人一起玩”。坦白講,喬琳一開始完全沒明白這個指控是什麼意思。
“所以你必須得跟醜陋的名人一起玩才行嗎?”
諾埃爾給出的答案是他一貫的風格,他聳聳肩然後說:“讓他們滾,我不在乎。”
但他還是解釋了這個非常英國式的說法背後的抽象含義:“他們是在說你們是非常時髦的中產階級,不是粗糙的工人階級。這同我的形象不符。”
喬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起來我們在一起對各自樂隊的聲譽都不好咯?”
“是的,但你在乎嗎?”
喬琳聳聳肩,“不!難道我要為了看起來好看而跟我不感興趣的人來往嗎?我愛你,這是我跟你交往的唯一原因。”
“我知道,我愛你!所以,讓他們見鬼去!”
他們就這樣繼續過著自己的秘密生活。一切似乎都很順利,喬琳的樂隊錄完了他們滿意的6首歌,而諾埃爾樂隊單曲《Wonderwall》剛剛在美國公告牌單曲百強榜上以第21名的成績首次亮相,他們的事業都有了更多進展。
時間轉眼來到了月底,紫色天鵝絨被提名了全美音樂獎的兩個獎項——最喜歡的流行或搖滾團體以及最喜歡的另類藝術家,但他們決定不出席頒獎典禮。事實證明,他們什麼都沒錯過,紫色天鵝絨沒獲獎,輸給了老牌搖滾樂隊老鷹樂隊和垃圾搖滾樂隊珍珠果醬。
但喬琳沒能繼續待在倫敦,她臨時飛回了洛杉磯,同《英國病人》劇組的另一位製片人索爾見麵。劇組剛剛結束在突尼斯的全部拍攝,已經集體打包回國了。現在剪輯師正拿著全部鏡頭素材進行剪輯呢。
在洛杉磯開完劇組的後期會議後,喬琳又飛去了聖丹斯,參加紀錄片《大肆宣傳!》在聖丹斯電影節的首映儀式。它是喬琳參與投資的錫石集團收購加拿大發行集團辛尼普萊克斯後發行的第一部電影。
更有趣的是,它的主題是關於西雅圖垃圾搖滾發展曆史的,同時它也是第一部正麵指出垃圾搖滾文化熱潮背後的媒體炒作的紀錄片。喬琳想說這真的隻是個巧合,她絕對不是特意去找了一部剖析垃圾搖滾的電影來發行,天知道錫石內部的管理和運作跟她一點直接關係都沒有!
可等她坐在電影院裡看完這部紀錄片後,她又無法繼續說這隻是個巧合之類的話了。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可能確實是一種命運啟示,西雅圖垃圾搖滾的熱潮在涅槃之後已經走向了低穀,而以藍調為基礎的搖滾樂隊Hootie & the Blowfish和流行朋克樂隊Green Day在主流市場的強勢崛起似乎也說明了這點,更彆提從一開始就被看成是對垃圾搖滾的反向回應的紫色天鵝絨的主流成功了。
時代在改變,沒有哪種音樂風格能夠永遠處在巔峰,它們總是衝上最高點然後死掉,再等待著某個時間重新複活。
喬琳想到了自己的樂隊,第一張專輯的成功太過於駭人,以至於她自己都沒有重現那種景象的信心。她原本想另辟蹊徑地從藝術搖滾入手,但唱片公司迫使她走了老路,寫出了第二張專輯。這張專輯算不上是失敗,卻也著實不是喬琳最喜歡的。它是賣出了很多搖滾樂隊想都不敢想的數量,可她始終對它感到不滿。
至於現在他們正在製作的第三張專輯,喬琳始終有這種預感,也許他們會從中獲得重生,可也許它就是紫色天鵝絨的喪鐘。在它完成並發行之前,沒人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
這不就是這種生活的美妙之處嗎?她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永遠新鮮,永遠刺激。
但有的時候,生活會把過去的東西帶回來,它們有的時候是事物,有的時候是人。
喬琳靠在放映廳旁的消防通道牆壁上,看著麵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煙。
伴隨著對方按動打火機的聲響,她輕聲打了個招呼:
“嗨,保羅。”
保羅·安德森把打火機伸到她手指夾著的煙旁,不動聲色地幫她點著了煙。他隨後也給自己點了一支,這才回應喬琳的招呼。
“嗨,喬。”
隨後他們便完全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