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後，喬琳和諾埃爾從機場坐車抵達了瑪麗亞口中的曼哈頓住所公園大道820號。這是阿普爾比家的財產之一，自從上任租客因為噪音問題被趕走後，瑪麗亞就從原本的格雷西廣場10號搬來了這裡。雖然同是曼哈頓上東區，但是公園大道820號距離CBS總部要少5分鐘車程，這在常年擁堵的曼哈頓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優勢。

從出租車上下來後，喬琳深吸一口氣，朝著門口為她推開大門的門衛點頭示意。

“阿普爾比小姐，歡迎回來！”

“謝謝你，阿爾貝托，這是我的男朋友，諾埃爾·蓋勒格先生。”

為這棟大樓服務了三十七年的門衛笑著朝諾埃爾打招呼：“歡迎，蓋勒格先生，請允許我——”他走過去接過了諾埃爾手裡的行李箱。“阿普爾比夫人已經提前通知過我們了，電梯已經在等你們了。”

諾埃爾也禮貌地道了謝。他現在已經知道紐約的門衛文化了，這裡的昂貴公寓就像是麗茲酒店，總是有穿著製服和白手套的門衛和禮賓員。他們中有不少人終身為同一棟建築工作，認識樓裡的每一個居民，以至於這最終會形成一種奇怪的親近關係。

喬琳歎了口氣，握住諾埃爾的手，走進了電梯。阿爾貝托幫他們把行李放到電梯裡後就退出了電梯，幫他們拉上了必須手動合上的老式電梯門。

諾埃爾看出喬琳有點緊張，想開玩笑緩解一下她的心情。“Birdy，每次我走進這種老式電梯裡時，我就在想，天呐，它不會比我奶奶還老吧？”

喬琳笑著看了他一眼，“也許呢？這棟樓建於1916年，想想看！”

“天啊，”諾埃爾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住在這裡的人這麼有錢，他們就沒想過換一下這個咯吱作響的老古董嗎？”

喬琳故意皺了皺鼻子，“想什麼呢，這可是古董！那些守財奴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不願意換掉一個證明它曆史悠久的古董！”

兩個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喬琳笑完後解釋：“這棟樓裡其實有很多電梯，每層都有自己的三部私人電梯，這是唯一一部保留了複古外觀的普通電梯，還有一部客人多時使用的派對電梯和員工們使用的貨運電梯。不過我不知道那部貨運電梯在哪，我從沒去過那個區域。”

諾埃爾好奇地揚了下眉毛，“說真的，這房子是不是貴到嚇人？”

“這麼說吧，這裡其中一套房產的主人最近去世了，有人給了一千萬美元的報價，”喬琳聳聳肩，“我和媽媽可能是這12個業主裡社會等級最低的人——我媽媽得工作，而我是個流行明星。”

“哇哦！”

“沒錯，歡迎來到第五大道820號！我們擁有全曼哈頓最挑剔的業主合作委員會，3樓的簡恩·萊特曼夫人就像是全宇宙最恐怖的看門人，她會用生命捍衛這裡的社會標準。”

“那是什麼意思？”

“你要麼是繼承人，就是一輩子都沒有工作過的社會名流或者慈善家什麼的，要麼最好有等同於房產價值十倍的流動資產，並且你不能是萊特曼夫人討厭的人。”

“搖滾歌星是不是最不受歡迎的？”

“有可能。可我們有我們的優勢！很多紐約富人需要醜聞才能登上《第六頁》，可我，坦白講，你幾乎每周都能在上麵看到我的名字，甚至是全身照片，就像是有人真的關心我今早跟誰共進早餐一樣！可說實在的，在曼哈頓，《第六頁》就像是關注和真正的社交權力的集合體，在這些公園大道的建築裡，從門衛到億萬富翁和繼承人們，他們都是《第六頁》的狂熱讀者。坦白講，這很病態！”

喬琳說到這裡時停頓了一下，她皺了下眉，顯然對她自己說出的話感到不舒服。隨後她立刻把話題轉回到了大樓董事會的買主審查標準上：

“說真的，我不知道萊特曼夫人到底是什麼標準，強生家族的女繼承人利貝特·約翰遜曾經想過買下四樓和五樓，但萊特曼夫人說除非她死了這事才會發生。瞧，你搞不清楚她的原則，絕對不隻是看錢或者家族名字。”

喬琳聳聳肩，“但話又說回來，利貝特·約翰遜過著多數紐約富有女人表麵嗤之以鼻卻又實際夢寐以求的生活，她真的太有錢了，就像是令人惡心的有錢！誰知道萊特曼夫人是怎麼想的？我是說，賣給利貝特又怎麼樣，我猜她甚至都不會真的住進來！可萊特曼夫人最近想把四樓賣給湯米·希爾費格。”

“那個男裝服裝品牌的創始人嗎？”

喬琳笑著挑了下眉，“是啊，他絕對是新貴，可萊特曼夫人喜歡他。仔細想想，這其實還挺合理的，社會名媛更欣賞服裝設計師，而不是她自己的同類，這更自然，不是嗎？”

諾埃爾古怪地揚了下眉，“哇哦，瘋狂的富人！”

“他們確實很糟，不過比自命不凡的王室和貴族強一點，”喬琳聳聳肩，“而你，我親愛的，你很快就不能這麼說了，如果你有孩子，你是那種會送他們去貴得嚇人的私立學校的人！讓他們學習騎馬或任何所謂滑稽的富人運動……也許是高爾夫！”

“見鬼！”諾埃爾皺了下眉，“該死，我沒法反駁你！但不管他們玩什麼，他們必須得會踢足球！”

“噢，太強橫了吧，Noely……”喬琳調笑著吻了他一下。

諾埃爾笑著挑眉，“沒錯，小混蛋們用我的錢，就得會踢足球！”

在閒聊中，11樓到了，管家已經為他們打開了電梯門，向他們問好。

喬琳下意識擠出了一個微笑，打了個招呼。她隨即又做了個深呼吸，諾埃爾見狀便握緊了她的手，表示安慰。她回了他一個微笑，率先走出了電梯。

起居室裡瑪麗亞正坐在鋼琴邊上，喬琳看得出來，媽媽正心神不寧，看來這屋子裡緊張的不隻是她一個人。她微微地歎了口氣。

她輕聲叫道：“媽咪……”

瑪麗亞聞聲立刻從琴凳上站了起來，她狀似平靜看向喬琳，微笑道：“喬……”

她隨即意識到諾埃爾也在，於是轉向他說：“諾埃爾，很高興又見到你。”

“瑪麗亞，”諾埃爾禮貌地同她問好，“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在管家為他們端來茶水後，喬琳讓諾埃爾一個人在起居室待著，她和媽媽去了書房聊天。

“喬，”瑪麗亞迫不及待想要抱一下女兒，“我很抱歉，我真的……”

“不，媽咪，”喬琳回抱了她，“彆道歉，我才是該道歉的那個人，我很抱歉，我就那麼離開了……我太自私了，媽咪，對不起，我隻是覺得……全世界你應該是最後一個對我撒謊的人，可你一直在對我撒謊，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件事……對不起，媽咪……”

喬琳說著說著就嚎啕大哭了起來，她看起來就像是個犯了錯的七歲小孩，讓瑪麗亞的心都要碎了。瑪麗亞當然覺得女兒那天那麼決絕地離開簡直傷透了她的心，可她更不能忍受的是看著喬這樣哭泣。

“天呐，彆哭了，”她緊緊地抱住了女兒，“彆哭了，我原諒你，我原諒你，寶貝，是我不該對你撒謊，我原諒你了。”

她越是這麼說，喬琳就哭得越凶。“媽媽，對不起，我真的太像個混蛋了，可我控製不住自己，我當時隻想跑得遠遠的……”

瑪麗亞默默地歎了口氣，她想起了丈夫去世時女兒的表現，喬那時候表現得就像沒有這回事一樣，甚至出現了一段時間的記憶缺失，就好像喬明明知道父親去世了，卻無法把這個信息同她自己的情緒連接起來。儘管後來喬的情況好轉了，但是她還是會驚恐發作，她們不得不做了很多心理谘詢，直到喬度過青春期才停下來。

這就是瑪麗亞為什麼如此篤定女兒會回到她身邊，她們一直以來隻有彼此，即使喬因為突然接受不了事實離開，她也會回來……

“沒事的，甜心，我永遠原諒你，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愛你更多，”瑪麗亞溫柔地撫摸著喬琳的後背，“你不用擔心我會不愛你，我永遠愛你。”

她越這麼說，喬琳就哭泣得越凶，甚至哭得打起了嗝。

喬琳哭得太厲害了，以至於隔壁房間的諾埃爾都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到書房門口，象征性地敲了敲沒閉上的門。

“抱歉，但是……喬，你還好嗎？”

喬琳抽噎著回答：“我還好，沒關係的，Noely，去喝茶！”

“好吧……”諾埃爾皺著眉坐了回去。

諾埃爾這一打岔，喬琳的哭泣終於停了下來。她擦掉了淚水，向媽媽再次道歉：“對不起，媽媽，我不該那樣對你。”

“我原諒你，”瑪麗亞微笑著摸了摸女兒因為哭泣而泛紅的臉頰，“你隻是個孩子，你可以犯錯誤，沒關係的。”

“所以你會去看他嗎？”

瑪麗亞皺起了眉，“我給一個朋友打了電話，他幫我查了查，文森特已經離開監獄了，沒人知道他去哪兒了，他肯定已經不在紐約市了。”

“那米尼奧先生？”

瑪麗亞立刻豎起手指製止了喬琳繼續說下去，她冷冷地說：“即使他死了也跟我沒關係，他仍然有三個活著的兒子，我想他可能都以為我已經死了！”

“我明白了，媽媽……”喬琳明白了媽媽的態度，她仍然對一起長大的哥哥有一些感情，卻不願意再跟生身父親有任何牽扯。

“來吧，寶貝，”瑪麗亞轉變了語氣，“你飛了這麼久一定已經餓了，廚師一定已經把你喜歡的奶酪卷準備好了。”

“下午三點就吃奶酪卷嗎？”

“這難道不是喝茶的時間嗎？諾埃爾是英國人，對吧？”

“是的，媽咪。但他是曼徹斯特人，對英格蘭的北方人來說，他們說茶就意味著晚餐。”

“隨便吧，”瑪麗亞聳了聳肩，“你跟英國人交往太多了，反正我們是意大利裔美國人，我們可以在任何我們想要的時間吃東西！”

“有道理，”喬琳笑著揚了一下眉，“媽咪，我想吃奶油鯷魚普切塔！”

“我不知道廚師有沒有準備鯷魚，烤甜椒普切塔行嗎？”

“也可以，我沒那麼挑剔！”

“吃完前菜還要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