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漸漸的,衛生間外麵圍滿了人,裡麵的人看熱鬨,外層的人不知所以,隻聽說裡麵有個變態被打了,再傳到舞池那邊,變成了打暈了一個人,都骨折了,最終傳到吧台的版本變成了衛生間裡打死人了,凶案現場血流成河。
俱樂部老板嚇得嘴唇哆嗦,拿起手機就打了報警電話。
幾人一同到警局做了筆錄,在正常燈光下,才看得出那根本就是個四十多歲的啤酒肚男人,妝化得可笑,戴劣質假發,專門就是為了到酒吧裡的衛生間拍一些不雅照片。
一見光,那中年男人頂不住壓力,瘋狂地想跑,卻被這邊的警察按住了,好一頓譏諷。罰款,拘留,一個都沒少。
至於苗煙這一滅火器下去,她自己有分寸,沒構成太大的傷害,對方因被送到警局過於恐懼,甚至沒敢追究。
警察好好安慰了一番蘇冉,又承諾如果再遇到這類事,可以立刻到這裡來,警察會不遺餘力地幫助她們。
蘇冉還沒醒酒,不知道在為什麼哭,嘴裡嘀嘀咕咕的,誰也沒聽清,苗煙覺得她可能是嚇到了,讓她的司機趕快帶她回家。
未曾料到剛把蘇冉那邊安頓好,與陸梓雨一同走到警局外麵,就遇到章尋寧風塵仆仆地趕來。苗煙看見她時,還疑心自己看錯了人。
章尋寧難得有這樣風塵仆仆的樣子,苗煙正好奇是什麼事,章尋寧便冷下一張臉看她,又看一眼陸梓雨。
陸梓雨知道這是苗煙的長輩,怕她去夜店被責怪,頂著壓力先自己背鍋:“章董,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今晚非要找苗煙出來玩,出事真跟她沒關係,她是見義勇為……”
上下打量幾眼,確認苗煙身體沒有任何地方受傷,章尋寧才從冷漠轉回淡淡,不輕不重:“既然沒事,那就回家吧。”
陸梓雨一愣,她以為苗煙長輩看起來守舊,應當會對去夜店這種事極度排斥,沒想到這麼輕鬆就化解了難題。
她看一眼苗煙,苗煙隻笑了一下,叮囑她打車到家後告訴自己一聲。
不是章尋寧沒反應。
一起生活那麼多年,苗煙算半個被章尋寧養大的小孩,很清楚章尋寧現在的情緒。
這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助理一路跟在章尋寧身後小跑,方才追上,對苗煙賠笑道:“剛才還在和劉董聚會呢,一聽蘇小姐打電話哭著說您出事了,章董有點著急,擔心您安危,一路趕來的。”
又噓寒問暖地看了看苗煙身上:“哎,這不是沒受傷嗎,好事,好事,蘇小姐可能誇張了。章董現在該放心了,您跟我上車吧。”
章尋寧腿長,縱使踩著高跟鞋,穿著旗袍,也三步兩步走回車邊,自己彎腰進去,砰一關車門,留另外兩人自己過來。
苗煙看一眼,跟上去,從另一邊坐上後座。
助理係安全帶,負責開車。
車內一股木質調的香水氣息,如同章尋寧這個人一樣,一眼讓人想起舊年代的木雕擺件,古樸,守舊,故事感強烈。
她餘光一睨章尋寧,又是那般無喜無悲的模樣。
隻是指間不知何時夾起一根煙,冷漠地吸著,輕緩吐氣。苗煙才經曆高度緊張的狀態,猛地一放鬆下來,渾身都懶懶的。
她身體一歪,一滑,就著勁兒靠在章尋寧身上,閉著眼不動。
流氓似的,仗著助理還在,不好對她說不越線之類的話。
一靠得這麼近,隨著呼吸,苗煙就能聞到散不開的煙味,還有縈繞在她身上的淡淡的酒氣,顯然是一路趕來,被風吹散了一些。
看樣子今晚的聚會是喝酒了。
真難得啊,一個晚上,又是喝酒又是吸煙,不像她的一派作風。
半晌,苗煙聽到頭頂章尋寧的聲音:“少去這些地方鬼混。”
不鹹不淡,不輕不重,聽不出情緒如何。
“聽到了嗎?”章尋寧問她,端得是長輩架子。
苗煙靠在她肩膀,懶洋洋的,這位置離心房很近,再近一點,就能聽見心跳的聲音,或許就能聽見章尋寧隱秘的心聲。
端得是長輩架子,可她說這句話,到底有沒有半分私心呢?
章尋寧耐著性子,又問一遍。
苗煙就著靠在她肩膀的姿勢仰起臉,距離一下變得那麼近,似乎唾手可得,又好像遠得琢磨不透,隔了一層舊年代的雨幕似的。
朦朧而看不清。
她微微笑著,說:“知道了。”
語調上揚,不像很上心的樣子。頗有一種“除非把我帶在身邊,不然你能管得住嗎”的意思。
章尋寧吸一口煙,白霧自口中吐出,心裡情緒難言,卻開始滋長不停,勉強才能壓下去。
從小這個角度,苗煙也正好自下而上看見煙嘴上留下一圈淺淡的口紅印記。
她又埋下頭,雙手挽著章尋寧胳膊。夜裡涼,一貼上那隻裸在旗袍外的手臂,就覺得發冷,捂不熱的冰似的。
苗煙就這麼安靜地挽著,久到章尋寧都覺得有點不似她的性格了,才坐起身分開,輕聲卻不輕佻:“我想吃雲吞了。”
側目,苗煙看向她,笑著伸出小指拉勾:“請我吃好嗎?”
夜風吹進車內,章尋寧掐滅了那支煙,又變得淡淡,朝助理道:“找家餛飩店。”
一如既往地答應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