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蓮老師這次布置的課題作業注重思維和動手能力,細節尤為重要,不容出現一絲偏差和瑕疵,打好基礎必然是關鍵。這麼長時間過去,大一大二學的知識不說全部,大部分都忘得差不多,還得加強鞏固。
夏傾月找了幾本以往經常翻閱的書,打算抱到位置上慢慢讀,卻又被豎在角落裡的藍皮書拽走了注意力,“《設計與時尚》?這本好像是新上架的……”
帶著好奇心,她撥開第一頁,看清內容講述的同時,瞳孔也稍稍放大些許。又是第二頁,不知不覺入了神,便駐足走不動道了。
越往後看越覺得有意思,夏傾月繼續翻書。
倏然,鐵質書架被不知名力氣撞了下,與地麵擦出極短的一聲“哢”,布於層麵的書籍輕微晃動,好在沒掉下來。
她沒怎麼在意,隻當是個小插曲,心思收回。但她不知道,在書架最頂層、也在她右肩膀上方的書搖搖欲墜,下一刻,書脊的重量帶動整本厚頁,隨重力徑直跌落。
僅那一秒鐘,江辭邁步迅速擋在夏傾月身後,他雙手撐在她身側,頎長的身影將她完完全全護住,安全氣息與之而來,透入她不為所知的隔世感。
因為有少年,少女才免傷。
那本落下來的書砸在了江辭的右肩膀後側,疼痛知覺沿血絡蔓延,他蹙了下眉,未說一言。
事情雖發生突然,但夏傾月能反應過來身後的人是江辭,是江辭幫她擋了那道“攻擊”。
“阿辭。”夏傾月轉身,擔心情緒溢滿了她的眸子,“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她說話的聲音依然不大,音調清軟,像極了靈寵毛絨絨的小爪子,撓得人心生癢意。此時的江辭低著頭,虛挨著夏傾月的肩膀,雙手撐在她身側的動作沒變,仍把她桎梏於那片局促而狹隘的小型區域。
看不清他的神色,她更擔心了。
靜默已而,江辭低聲笑了笑,使得肩膀微微顫動。夏傾月不知曉他在笑什麼,又叫他一聲:“阿辭?”
“我能有什麼事。”少年抬頭挺身,腳步向後退一格,破開距離,“放心,沒受傷。”
而後彎身撿起書本,給她。
她問:“那你剛才笑什麼?”
他答:“笑姐姐笨,快被書砸到了也不知道躲。”
“……”自知理虧,她沒反駁。
收拾好了書,兩人回到原來的位置。
夏傾月在紙上寫了些話,說是讓他在看書的地方等著她,怎麼突然跑到書架那裡了。江辭轉了轉中性筆,黑字回複她說:等了幾分鐘也沒見你回來,就想著過去看看情況。
這樣。
-你背過去,讓我看看傷得重不重。
-真的沒受傷,你不信我?
-我信你,但我想親眼確認一下。
-公眾場合,不能扒我衣服。
-……
那張紙又傳到她手裡。
-沒破皮,沒流血。
-騙你是小狗。
行吧。
公眾場合,看他後背的這個舉動確實不太適宜,夏傾月淺淺歎氣,現在必須該看書了,不然在圖書館閉館之前,她可能連一頁的筆記都做不好。
江辭在她旁邊,一頁一頁紙張翻來覆去。
其實他挺想嘗試看進去的,字都認識,但串起來所表達的含義好像突然間變得紊亂。
他一手撐著頭,這些密麻的字在入目之時,意識自動似的臨界模糊。或許是下午打球打得累了,又或許是陌生知識點的催眠影響,男生鴉羽般的長睫緩緩扇動,呼吸頻率變得很慢很慢,那顆點在他右側鎖骨尖的紅痣也在微動,一起一伏。
……
由於學得入神,夏傾月收好最後一筆,小幅度伸了個懶腰緩解久坐的疲憊。再一看,這層的同學差不多離開了大半,沒餘幾個人。
輕觸屏幕,時間接近閉館。
該走了。
“阿……”
他的名字止在她唇邊,不因為什麼,隻因為他以胳膊當靠枕,雙眼閉著,似乎睡得還挺沉。
那,要不要叫醒他?
思及此,少女一手抵在桌麵,微傾著身子,離少年近了一些,也為他擋了嵌在天花板熾烈明亮的光。
腦海裡正琢磨要采取哪種方式叫醒他,她眸光一落,看見了漂浮他薄睫之上的細微白點。那白點辨不出是什麼,大抵是散揚於空氣中的絨塵,對比他安靜的睡顏,突兀,也違和。
似是一幅精美絕倫的名畫被破壞。
夏傾月想把那抹白點弄掉,她又向他靠近,淺盈的桔梗花香一瞬充斥了全周遭。
伸出指尖,觸碰,輕點他的長睫。
白點終於消失,而因動作角度的欹斜,她的軟發蜻蜓點水般掠過他臉側,仿佛搖曳蘆葦悠然蕩漾清湖。
夏傾月倏爾一怔,下意識看江辭有沒有醒。
還好,沒有。
殊不知,剛才她為他弄去眼睫白點絨塵的畫麵,在彆人眼中更像是情侶之間曖昧的親密舉止。
同一水平線,隔了數十張桌子的位置,一個女生與他們相對。
書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立在了桌麵上,藏在書後的腦袋慢慢上移,露出一雙水靈的眼睛,她保證,她不是故意偷看的。當對麵女生頭發散下來的那一刻,她想獲取更多信息的視線隨之切實遮擋。
明明不該多看,卻總抑製不住。她以為看到的事實,實則是自己單方麵起草的誤會——
少女傾身,吻了安靜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