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徵。”秦瑾昭伸出手,接住了從頌徵發梢滴落的水珠。
水珠冰涼,在接觸到她手心的刹那慢慢凝成了一顆飽滿圓潤的精美珍珠。
頌徵偏眸看向她,藍眸盈盈如水,綣著淺淺的笑意,聲音清淩淩的,嗓音輕軟:“你喜歡?”
說話間,她用手接住幾顆珍珠,彎著精致的眉眼,獻寶般遞到秦瑾昭麵前。
秦瑾昭沒接,默默將那顆珍珠攥緊手心,問道:“你是鮫人,就不怕被壞人發現?”
頌徵很挑食,吃魚隻吃最肥美的腹部,其餘地方動都不動,她捏住由水珠化成的珍珠,眼角彎成一道月牙,笑意清清楚楚得蘊在其中,若有若無的媚態看得人心中一動,她語氣天真無邪,恣意中又帶著點狂妄:“我會跑,他們抓不到也傷不到我的。”
“你……”秦瑾昭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頌徵鬆開手,礁石上原本散落的珍珠消散成水汽緩緩縈繞在她周身。
她站在朦朦水霧之中,姣好的麵容被映得模糊,聲音似縈著股蠱意:“漲潮了,你該回去了。”
秦瑾昭微楞,一偏眸便看見了快要漫上大礁石的海水,澀聲應道:“好。”
頌徵理了理濕透衣擺,挪步到礁石邊緣,回眸輕笑道:“明日見。”
說罷,她身形一躍,銀發隨風舞漾,水珠滴落入深海,銀尾細鱗一閃而過,整個人便消失在了眼前。
潮汐一浪接一浪地拍打在礁石上,將痕跡衝刷抹淨。
秦瑾昭垂眸攥緊了手心裡的銀色珍珠,才確認適才發生的事並不是她臆想出來的。
翌日,秦瑾昭如約來到礁石處。
頌徵似乎是到了許久,輕薄羽衫不見半點潤意,她坐在礁石邊緣,銀發被風吹得揚起,雙腿輕晃著,低頭認真把玩著一枚形態彆致的海螺。
聽見身後的動靜,頌徵轉過頭,笑吟吟地拍了拍身側的空位,示意秦瑾昭過來坐。
相比頌徵的不拘小節,秦瑾昭就坐得很端正了。
“給你的。”她將懷裡抱著的食盒遞給頌徵,目光一瞬不順地落在她把玩著的那枚海螺上。
黃白相間的色彩很均勻,品相精美上乘,卻很小巧,隻有半個巴掌大,是很招小孩喜歡的種類。
頌徵腰身向後靠,單手反撐在礁石上,狀似很隨意地將海螺塞到秦瑾昭懷裡:“給你。”
“我看那些小孩好像挺喜愛的。”
“你不是小孩?”秦瑾昭摩挲著海螺光滑的外殼,反問道。
頌徵卻笑了起來,笑聲泠泠悅耳,等笑夠了,她才用一副老氣橫秋地語氣道:“我快到成年期了。”
她如今快三百多歲了,傳承雖然不全,但頌徵還是知道自己快成年了,將是一條成年的大魚了。
秦瑾昭後知後覺地憶起怪誌上曾說鮫人的幼年期很長,會維持幼態很長一段時間才會成年。
但現在,秦瑾昭看了頌徵一圈,低聲嘟囔道:“看著比我還小。”
頌徵氣得鼓起一側臉頰,憤憤地哼了聲,不再看秦瑾昭,兀自打開食盒吃起了裡麵的糕點。
才吃一塊,她藍眸驟然亮起,像是發現了什麼稀釋珍寶,將食盒抱得更緊了,生怕秦瑾昭會搶去似的。
又接連吃了幾塊,頌徵腮幫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問道:“你們的熟食都這般好吃?”
秦瑾昭頷首,看著黏在頌徵唇角的糕點碎,她將一張手帕遞了過去,並指了指自己唇角,淡聲稱述道:“還有更多好吃的熟食。”
聞言,頌徵眼眸更亮了,也將懷裡的食盒抱得更緊了,喉嚨吞咽,一副求真的語氣:“當真?”
秦瑾昭:“比珍珠還真。”
但轉瞬,頌徵就焉了下來,沒精打采地抱著食盒,焉巴兮兮道:“但我沒成年不能離開海裡。”
這是傳承告訴她的,也是頌徵有記憶起,一直刻入骨子裡的,哪怕再好奇,沒成年之前都不要去岸上的世界。
受不了小鮫人低落的情緒,秦瑾昭想了想道:“我可以每日都給你帶些。”
頌徵藍眸湛湛,似是蘊著碧海藍天,澄澈無比:“真的?”
海浪接連不斷地拍打在礁石上,秦瑾昭卻覺得自己快沉溺進眼前這片海裡,甘願沉浮。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接連好幾日暮時,兩人都在大礁石碰麵。
秦瑾昭每日都會給頌徵帶點零嘴。
而頌徵則會將海底找到的稀奇玩意兒作為回禮送給秦瑾昭。
直至某日,秦瑾昭低聲告予她:“頌徵,我明日不會再來了。”
頌徵吃糖葫蘆的動作一頓,睜著雙湛藍眸子,神情驚訝地看向她:“為何?”
秦瑾昭學著她一般,在礁石上隨意坐下:“我要回京城了。”
平昭帝以南巡為由,帶著大隊人馬接鬨脾氣帶長公主出來的先皇後回京。
頌徵“哦”了聲,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