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頌徵冷不丁抬起腦袋,銀色輕曳,藍眸暈著些許迷茫:“京城好吃的熟食很多?”
秦瑾昭登時就被逗笑了,語氣無奈:“多,京城不僅有很多好吃的,還有很多好玩兒的。”
頌徵又“哦”了聲,似是下了眸中決定,她咬了口糖葫蘆,認真道:“那我成年後去京城找你。”
“?”秦瑾昭不解地看向她。
將最後一顆糖葫蘆咽下,頌徵拍了拍身上的糖碎,手指化出尖刃,咬緊皓齒在胸口處拔了片逆鱗下來。
逆鱗不過她指甲蓋大小,銀白無暇泛著淡淡瑩光,與血肉連接處還染著溫熱的、鮮豔的血。
頌徵疼得臉色發白,眼尾泛紅綣著點點濕意,她咬著下唇,眸中的淚光更多,像海麵波光粼粼耀眼奪目的浪花。
秦瑾昭不覺伸出手,接住了從頌徵頰畔滑落的淚珠。
鮫人泣珠。
與水珠所化成的珍珠不同,這顆珍珠更為精美無暇,帶著點點粉意,像在水中暈開的血珠,是消不掉的紅。
頌徵胸廓起伏著,顫著手撩開秦瑾昭胸前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將才拔下去的逆鱗摁到了她心口位置處。
頌徵的手很涼,但置上來的逆鱗卻是溫熱的,還帶著她的體溫。
在逆鱗貼上肌膚那刻,秦瑾昭隻感覺心口位置再一點點變燙,熱意灼人,讓她難以忽視。
頌徵收回手,唇角勾起抹蒼白的笑:“錦意,我們京城見。”
次日一早,秦瑾昭便隨著先皇後一行人離開了程家老宅。
馬車軲轆轉動,車隊漸行漸遠,遼闊無垠的南海也在慢慢變小,直至再也看不見。
秦瑾昭撫著心口處,那裡正是頌徵的逆鱗所在。
隨著她離南海越來越遠,逆鱗的燙意竟一點點降了下來,到最後變成冰涼一片,亦如頌徵涼幽幽的手溫。
風客來外的街道突然熱鬨起來,熙攘聲不斷。
秦瑾昭的思緒被驟然拉回來,聽著從外麵傳進來的喧鬨聲,她斂了斂眉。
秦瑾洵忙起身推開微掩著的窗戶,仗著視野絕佳,一眼便循到了源頭所在。
“皇妹。”他揚聲道,“他們到了!”
心口處的熱意在慢慢變得明顯,這並不是她的錯覺。
秦瑾昭呼吸微窒,端起麵前的清酒一飲而儘,急切地站起身,玉佩叮鈴聲中,她快步走到窗戶邊,不著痕跡的將秦瑾洵擠開。
秦瑾洵隻得將一側的偏窗推開,輕搖折扇,饒有興趣地盯著不遠處緩緩駛來的馬車。
看了會兒,秦瑾洵語氣不免失落:“花魁不會坐馬車裡的罷?”
秦瑾昭沒有理會他,一雙鳳眸定定地看著一個帶著碩大兜帽,身形和樣貌全隱藏在玄色大氅之下的嬌俏身影。
身影的主人騎著一匹白馬,握著韁繩的手指細長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未染絲毫瑕疵。
她拿著根糖葫蘆,就這麼一路吃著,抬手間,玲瓏曲線若隱若現,在衣袖外露出的肌膚光潔無暇,手腳生得細膩,是個傾世絕絕的美人。
秦瑾洵的關注點全在後麵的馬車上,馬車被遮得嚴嚴實實,他探頭探腦半天也未曾窺及半分,撓著後腦斥道:“月上梢這次也忒不地道了!”
秦瑾昭的目光隨著那匹白馬緩緩移動著,不多時,隊伍便將走進花柳巷。
而她心口處的逆鱗,燙意灼人。
白馬上的人還在沉浸式地吃糖葫蘆,她吃得慢,咀嚼動作斯文,絲毫沒有受到周邊的影響,像是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般。
秦瑾昭呼吸微沉,一時竟說不出此刻是何心情。
頌徵不是說她會跑,那些人抓不到她的,
那為何會……
秦瑾昭想不明白,但現下她心亂如麻,根本沒有精力去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一顆心全栓在了沒心沒肺的頌徵身上。
秦瑾洵還在抱怨,他同樓下的客人一般,都以為花魁在馬車上,在此候了半天,竟連其衣角都未曾撇見,不少人便退而求其次的盼著花魁下馬車。
許是秦瑾昭的目光太過熱切,白馬上的人有所察覺地抬起頭,朝風客來頂樓望去。
四目相對,頌徵藍眸微睜,驚得連糖葫蘆都忘記吃了。
她下意識張唇,咬著的那顆糖葫蘆順勢掉了下來,殷紅的糖殼被摔得稀碎。
頌徵唇瓣上還粘著糖碎,巨大的帽簷遮掩下,秦瑾昭看不見她臉上是何神色,更瞧不見她那雙湛如深海的漂亮藍眸。
頌徵攥緊韁繩,無聲地在手心纏了兩圈。
秦瑾昭指尖泛白,用力扣緊了木質窗沿。
周遭喧鬨聲不斷,混著隔壁月上梢延綿不覺的□□之音,秦瑾昭卻清晰瞧見頌徵勾了勾唇,唇瓣輕動,喊出了她的閨名。
“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