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得單薄,受不住湖邊的寒風,更沒料到這位祖宗耐心會這般好,竟會釣到現在,頗有不將魚釣到就誓不罷休的倔強氣勢。
提著燈籠的手微不可察地顫了兩下,雪雁換了番說辭勸道:“頌姑娘,更深露重,湖邊風冷,若是染了風寒,殿下會憂心的。”
一提及秦瑾昭,頌徵不再一耳進另一耳出,全部記到了心上,她從草地上起身,有條不紊地將釣線收回,頗為讚同道:“雁姑姑說得是,天色不早了,是該回了。”
見這祖宗終於願意回去,雪雁長舒口氣,甚是欣慰道:“頌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殿下也該寬心了。”
頌徵拍了拍衣衫上沾著的草屑,深深地看了眼湖中央,藍眸掠過詭異的光,轉瞬即逝。
她拎著魚竿同雪雁往回走,期待問道:“雁姑姑,錦意可有說她何時會來?”
雪雁腳步一滯,循著昏黃燭光對上了絕色佳人的眼眸,藍眸如海,乾淨又純澈,如稚子般無邪,是世間最為純淨的。
頌徵步伐輕盈,眼角微彎,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媚態看得人心神一動。
“未曾。”雪雁斂了心神,不禁加快步子,“殿下忙完自會來的。”
頌徵失落地“哦”了聲,快步跟了上來,又懵懂問道:“為何你們都喚錦意殿下?”
雪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飛快收回目光,斂眉解釋道:“因為殿下是當今最尊貴的長公主殿下。”
頌徵似懂非懂,麵上一點心計都沒有,甚是驕傲道:“錦意好生厲害。”
“頌姑娘……”雪雁欲言又止,不解麵前這位絕世姑娘性子竟會這般天真無邪,宛若什麼都不懂的無辜稚子。
“嗯?”頌徵笑著問,“雁姑姑,怎的了?”
“無事。”雪雁悄無聲息地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殿下都未曾說過什麼,她一個做下人的,就更沒有資格了,“我住這間屋子,頌姑娘有事可以喚我。”
頌徵抱著細長的魚竿,鼻翼翕動,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嫌棄道:“雁姑姑,我想沐浴。”
雪雁抿唇,沉默一瞬道:“頌姑娘稍等,我這便命人備水。”
頌徵點點頭,找了個角落將懷裡的魚竿放下,又不著痕跡地避開負責貼身伺候的丫鬟:“不勞煩,我自個兒來。”
寢屋隔壁屋子的深色沉香木屏風後,隨著一桶桶熱水被倒進浴桶裡,水霧氳氳,熱氣緩緩暈染直至整間屋子,混著熏香平添了幾分旖旎曖昧。
丫鬟站在屏風另一側,提著空水桶,輕聲提醒道:“姑娘,熱水備好了。”
頌徵應了聲,直到聽見關門聲,她才呼出口氣,將乾淨的衣衫放在台邊,抬手設下道屏障,慢慢褪下衣袍,邁入浴桶中。
水溫有些燙,頌徵不習慣地蹙起眉,用手撥弄了兩下,轉瞬熱氣退散,水麵氤氳繚繞的熱霧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過兩息,水溫便降了她最喜愛的溫度。
細長的雙腿沉入桶底化成銀色魚尾,水紋撫弄間,銀鱗輕漾閃碎如寶石,一頭青絲半浮在水麵上,墨色肉眼可見地褪去,變成了原本耀眼的銀。
頌徵靠在浴桶邊,半眯著眸子,舒服的喟歎一聲,指尖滑過腰腹間的銀鱗最後停在了心口空了一塊的位置上,那裡曾是她的逆鱗。
紅唇微張,銀色魚尾一甩,頌徵整個人慢慢沉到了浴桶底部。
時隔多日終於再次泡到水裡,頌徵一時情難自已,耳鰭都不受控製的冒了出來。
她趴在浴桶邊沿,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耳鰭,尖尖的,覆著銀色細鱗,有些硬,感覺還有點怪。
撩了撩潤濕的銀發,頌徵蹙眉將耳鰭收了回去。
傳承告訴她,耳鰭和逆鱗隻有最親近之人才能觸碰。
她現前最親近的就隻有錦意了,那她應該是能觸碰耳鰭的。
怕泡得太久會惹人生疑,頌徵掐著時間,戀戀不舍地從浴桶中出來。
一陣水聲響起,從頌徵身上滑落的水珠,落地便成了一顆顆瑩潤飽滿的珍珠,淅淅瀝瀝地滾落一地。
用靈氣將身上的濕意烘乾,頌徵彎腰拿裡衣間,掉落在地上的顆顆珍珠顏色一點點變淡,最後凝聚成朦朦水汽,縈繞在她周身。
頌徵不緊不慢地將裡衣穿上,縈繞著的水汽稀薄不少,銀發也慢慢染上了墨色。
不多時,水汽淡去,頌徵指尖靈巧一勾,係上腰帶,青絲如瀑披散至腰跡,她揮手撤回屏障,推開門對守著的丫鬟道:“我沐浴好了。”
丫鬟福身進來,準備將浴桶撤掉。
頌徵披上件外袍,腳還沒邁出門檻,便被提著盞燈籠,不知何時過來的雪雁叫住:“頌姑娘。”
頌徵攏了攏禦寒的外袍,看著加了件厚衣的雪雁,笑吟吟道:“雁姑姑,何事?”
想起剛收到的傳書,雪雁攥緊燈籠,語氣不覺多了幾分恭敬:“頌姑娘,殿下說您日後要是想沐浴的話,可以去寢屋的湯池,那裡水日常備著的。”
朝中傳出來的流言她自然聽到了,本來將信將疑,直至再次收到司琴的傳書,她才不得不相信殿下好像真的養了位紅顏知己……
同頌徵接觸不過半日,雪雁並不討厭她,反而對這位身世坎坷的絕色姑娘多了幾分憐愛,尤其她還是這般軟糯無邪的性子,就莫名有些理解殿下了。
“湯池?”頌徵藍眸驟亮,上前一步抓住了雪雁的手臂,晃了兩下,眸光清灼,讓人難以拒絕,“雁姑姑可否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