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適隻是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絲又將手放下,然後笑著對她道:“看我做什麼,看幻夢蝶呀。”
宋憂淅這才將視線轉了回去,劣適也終於舍得去看一眼此行的主角幻夢蝶了。
旁邊的吳微晨在給周之月她們介紹夢幻蝶的種類和習性,三人都聽得認真。
後來宋憂淅和劣適也加入到四人中。
離開花丘的時候,吳微晨送了他們每人一隻剛成蝶的幻夢蝶,並很耐心地教他們如何去操縱,需要注意些什麼。
“它們是很有靈性的,你對它好,它隻會對你更好。”
夢幻蝶化繭成蝶需要四十九天,成蝶後壽數會比一般蝴蝶更長,有七八個月。
夕陽徹底落山之前,幾人回到了各自的住處。
回房後,她發現按吳微晨說的方法沒能讓她那隻幻夢蝶認她為主,便將幻夢蝶帶上去敲了隔壁的門。
進屋後,她將那隻幻夢蝶拿出,當著劣適的麵又重新施了一次咒,還是沒能成功。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它似乎有些抗拒我。”宋憂淅有些沮喪,但並不氣餒。
劣適說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話:“我的也一樣,它在排斥。”他的語氣篤定。
“那我明天去問問微晨,她應該知道怎麼……”
“不用問,你去問行芸穀任何一個人,他們都給不出答案。因為問題出在我們自己身上,他們不會看出我們的問題。”
“所以你已經看出是什麼原因了?”宋憂淅詫異,這效率、這腦子,還得是劣適啊!
“我們都不是完整的自己,它們不認。”緊接著,劣適抓住了她的手腕,告訴她答案,“我六相不全,其中有三相,在你身上。”
在聽到宋憂淅說幻夢蝶也不願認她為主那一刻,他就猜到了是相的問題。
劣適通過手腕灌輸法術,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多出來的三相,分彆是生靈、死魄、幽魂。
而這是屬於劣適的。
宋憂淅滯了好一會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問:“怎麼會?”
“這就是我當時叫你多了解關於六相信息的原因,我也還在探索。所以你不是完整的你,我也不是完整的我。”
“目前還沒辦法解決。”
她的話是肯定的,他的回應也是:“嗯。”
“你沒有了三相,這會不會對你……”她說不下去了,她突然想到,早就影響和傷害到他了,係統的懲罰牽連多半就是從他們相的牽扯入手,誰讓他們找不到解決辦法、更不知根源所在。
宋憂淅前所未有的愧疚和自責,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對不起,劣適,對不起。”
她再看他時,不知有多心疼。
劣適握住她其中一隻手,以讓她安心,他另一手抹了抹她臉頰,道:“沒關係,小蘇恰,這不怪你。”
你不用自責,更不用心疼我。
宋憂淅也不知是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出,隻是幾近固執地看著他問什麼時候開始的,擔心他不回答又再重複了一遍:“什麼時候開始的?”
“隴山,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他當時之所以會去隴山,就是為了赴自己相的約,找濁柒棠隻是巧合。
他們因為他的相,相遇,也因為他的相,成了朋友,漸漸有了牽扯。
多虧了他的相,他們才會遇到,現在也因為他的相,彼此受累。
這就好似因果,有好就有壞。
劣適把宋憂淅牽到桌邊讓她坐好,指肚撫上她微微有些泛紅的眼尾,聲音輕柔:“它們現在好像影響到你了,我沒想到。”
“會有辦法解決的。”他承諾。
“嗯。”她說,“我們一起想辦法。”
劣適召過她的那隻幻夢蝶,緊接著變出一枚細針:“我有讓它認主的法子了,取血融咒。”
他將針紮在宋憂淅食指間,沒多久就湧出了一滴血,他又利落將針刺入自己的食指,很快也流出一滴血,他施術將兩滴血融在一起,後把融在一起的血分成兩部分,開始重新施咒,宋憂淅也在同一時間重新施咒,兩隻蝴蝶分彆融進了一個血咒,認主術成。
可就在融合完之後,兩人分彆墜入了一個地方。
幻夢蝶給宋憂淅製造了一個夢境,給劣適製造了一個幻境,將他們拖到不同的地方。
隨著宋憂淅意識一起沉墜的,還有她耳邊的一道提示音,那是係統提示音。
【恭喜完成支線任務:完成歡蓉第二虛期】
她很暈,覺得身體在一瞬間變得極輕,就像浮萍隨意飄蕩著,最後落到地麵。
“小蘇恰。”
一道熟悉又久違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傳來,極其遙遠,卻又給她一種近在咫尺的感覺。
虛妄、飄渺。
直叫宋憂淅以為自己心跳都停了。
這道聲音遍遍回響,不斷充斥她的大腦。
頃刻間,她來到虛幻世界後的記憶都一湧而出,在眼前如光幕幀幀重新放映一遍,每個畫麵都籠罩著一層朦朧,看不清,但剛好夠她知道那是曾經的哪個場景。
它們瑣碎、無序,如浮光掠影、走馬觀花。場景裡出現最多的人是劣適,還有兩位師兄、劉介遲、周之月……
“小蘇恰。”又是一聲親切的呼喚傳來,隻不過這次更清晰。
眼前的畫麵倏忽終止,唯餘無儘空寂。
而那道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
她猛地轉身,看見有個男生站在迷霧裡,她看不清對方的臉。
可是她對這個人太熟悉了,哪怕半年多沒見,隻是憑身形,她就已經確定了對方是誰。
隔著一層濃濃的霧,怎麼也驅不散,周圍都是白茫茫一片,唯一有色彩的人,她看不清。
那人聲音無波無瀾,不再是記憶中輕鬆隨意的語調,他平靜地問她:“小蘇恰,你不想回去了嗎?”
“想啊,在喜歡上他之前,很想很想,可是我舍不得走,也不能走,我還有任務,會連累他的。”
當一滴滾燙的液體滑落到嘴角變得冰涼,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早在再聽到小蘇恰那一刻,她就已經濕了眼眶。
“我不想回去了,我要留下來……”
那人打斷她:“那你不想我們嗎?”
“想啊。”宋憂淅已經泣不成聲,“好想好想。”
當淚水模糊了視線,那人的臉終於漸漸能看清了,她連忙抬手抹掉淚水,想把人看清。
他的模樣儼然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生,依舊是記憶裡那張臉,俊秀柔和中帶著掩不住的張揚。
她呆呆地盯著他,聲音幾近哽咽:“哥,你和阿浙,都還好嗎?我好想你們呀……”
男生沒有回答,隻是說了一句她能倒背如流的話:“喜歡什麼就堅持什麼,彆管那麼多,彆錯過。”
一切都到這裡停止,宋憂淅被另一個人的聲音喚醒,旁邊的雪白褪去,眼前的人也消失不見,她又墜到另一個地方,這次是冰天雪地,周圍是鵝毛般的飛雪和冰冷刺骨的寒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看到了劣適。
可是,他的神色不複往日的輕鬆自如,如今覆上了一層肉眼可見的悲,仿佛他現在好哀傷、好難過。
宋憂淅想起,將她喚到這裡的那一聲小蘇恰,也是低沉失力的。
她一直挺喜歡雪的,隻是沒想到第一次看到雪,是在這般壓抑的情境下。
劣適就安靜地站在肆虐的風雪裡,一眨不眨、深深地望著她,在喊過那一聲小蘇恰之後他再沒有任何動作。
這是她第一次在劣適身上看到那種強烈的孤獨感,透儘無助和無力,整個人浸著一股濃烈的憂傷。
宋憂淅沒有猶豫,第一時間向他跑去,逆著寒風,衣裙和頭發被吹得淩亂,她已經無心顧及,她滿心滿眼隻剩下劣適,還是劣適。
近至身前前,她才看到了劣適臉上未乾的淚痕,她沒想到事態會這麼嚴重,有什麼事能讓一個滿身傲骨的人忍不住流淚,他明明是那麼隨性自在的一個人,如今顯得那麼蒼涼,她立刻將劣適抱住,無措地問著:“你怎麼了呀?劣適,你怎麼了?”我怎麼才能幫到你,怎麼才能讓你開心一點?
劣適沒有回答,隻是將她回擁住,錮得緊緊的。
過了好久,劣適才又確定什麼般地叫了她一遍:“小蘇恰。”
宋憂淅一遍又一遍撫著他的背,說:“我在,我在。”
劣適又無聲淌下一滴熱淚,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冰的,血是冷的,唯有淚水有溫度。